燕赤城目色冷沉,声音果决,一字一句地念道:“大修罗咒。”
“万籁肃静,众生平等。”
凡间浩浩汤汤的纷乱于一瞬间凝滞,乃至天庭都震上三分。
周瑛莘叫道:“陛下,这是?!”
秦灵彻摇了摇头,颇为可惜地叹道:“他发现了。”
周瑛莘一头雾水:“他发现了什么?”
天帝不答,沿着荷花池慢悠悠地散着步,行至一片垂柳前,才似有了兴致,道:“我曾经将八荒独尊法赠与谢秋石赏玩,如今正好,谢秋石因孽煞,入了劫。”
周瑛莘拧眉道:“陛下乃天界之主,方能修炼这独尊术,谢秋石纵使练了,也不见得能借此消煞。”
“你这急性子——谁说谢秋石练了?”秦灵彻叹道,持起一柄如意便往周瑛莘头顶轻敲了一下,“燕赤城练了。”
周瑛莘“啊?”了一声。
“燕赤城坐拥修罗道,自然能练这独尊术,有什么奇怪的。”秦灵彻觉得好笑。
“可他身在三界之外,本身不染孽煞,何必受这些……”周瑛莘说着说着便捂住了嘴。
“何必受这些苦,对不对?”秦灵彻随口接完,仿佛对自己鲜血淋漓的过往毫不在意。
周瑛莘没有说话。
“他想活着。”秦灵彻道,“或者说……他想活过来。”
说着他指尖一点,清澈如镜的池水中,忽然倒映出大修罗道的景象——四面赤山,尽头滚水,空中流火,血燕纷飞,无数鬼魂精魅从崖底往上攀爬,拽着四面锋刃的铁柳垂枝,只为到得崖上,受修罗道主人的审判。
只是此时,修罗道主人却不在山头。
周瑛莘刚想发问,忽然惊然失语,他指着崖底,叫道:“那是……那是……”
只见燕赤城在崖底的万千鬼魅之中,一步、一步,向上爬着,无数白骨拽着他的双脚,要将他往下拽,铁柳的细叶将他割的鲜血淋漓。
“他要……他要爬去哪?”
秦灵彻道:“你且看。”
只见那燕赤城不知攀爬了多久,那几成白骨的手终于抓住了顶端的山石,就在此时,一只血燕尖叫着飞过,燃着赤焰的飞羽将他扇入崖底。
周瑛莘面色发白,尚未等他反应过来,燕赤城复又往那崖上爬去。
“你有拥有过多大的权势,多少野心,八荒独尊术便会叫你在历劫时偿还多少。”秦灵彻看着自己的手掌,冷冷地微笑着,“但只要熬过了这一劫……熬过了这一劫,天道便会还你一具崭新的身躯,干净如初生孩童,无罪无孽,无冤无债,坦然新生于天地之间。”
“燕赤城为什么要这么做?”周瑛莘张口结舌,“他要这样,他要这样爬多少次?爬多久?”
天帝揉了揉眉心,笑而不答,过得片刻,才开玩笑一般问道:“我刚才说过,鸿蒙至今,多少年来着?”
周瑛莘未解其意,老老实实答道:“三万六千余年。”
“是了,是了。”秦灵彻击掌笑道,“他当了三万六千余年大修罗道的主人……自然要爬三万六千余年。”
大修罗道中过去三万余年,凡间却好似只停滞了一瞬间。
雷雨不甘地怒哮,天雷引火,噼啪灼烧着小镜湖。
谢秋石衣衫不整地躺在焦黑的草地上,脸上花猫似的白一团,灰一团,他紧闭着眼睛,耳边传来各色各异的声响——噼里啪啦的雷,滴滴答答的雨,人们的哭声、闹声、尖叫声,还有笑语。
谁在笑?他茫然不解,谁在笑?
谢掌门心道:莫不是我到了阎王地府,遇到了薛灵镜他们,他们在笑我是个不中用的,死得又丑又惨?
他用力地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本该和他一起被劈成焦炭的东陵众人一脸茫然地彼此相望,偶有几个发现了自己跟来的妻小老母,互相抱着哭成一团;白衣星官满脸狼狈地聚在一起说些什么,而幽冥诸女正围着祝百凌,祝百凌似乎并无生命之忧,只是面色略有些惨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虽东一块西一块的发黑,也擦碰出不少见血的伤痕,却也没有要死的征兆,离魂飞魄散更是相差甚远。
“怎么回事?”他蹒跚着想要站起来,却又因体力不支软倒在地,仰头躺下时,他忽然发现天空敞亮着,雨后天晴,一碧如洗,“我是醉疯了,还在梦里么?”
一片手掌大的白叶从空中飘落,他抬手接了,熟悉的草木芬芳沁入鼻端。
“啊……”他恍惚地喃喃着,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叶片,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啊……啊……”
白叶如瀛台山顶的飞雪般落下,温柔地盖在他的身体上。
紧紧地拥抱着他。
周瑛莘紧抿着嘴唇,不可置信地看着水镜中的景象,只见燕赤城的身体在刀山火海中化为烟尘,而瀛台山上枯死已久的老木,伸展着、抖擞着,复又生长出层层叠叠的苍枝雪叶。
“原来他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