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是梦游吧?
苏禾跟着起身,却发现他鞋都没有穿。
外头突然响惊雷,紧接是急骤的暴雨,窗外芭蕉叶啪啪作响。
苏禾打着灯笼,三个孩子成排睡着香。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撑伞冒雨去隔壁院。
侧院院门大敞,苏禾浑身湿透,灯笼差点被吹灭。
收了伞踏进院子,阿力跟阿满双眼红肿站在门边,里面传来孩子般无助而痛苦的哭声,“大哥……大哥……”
苏禾手一抖,灯笼掉在地上。
许戈大病一场,高烧不醒。
薛青义的丧事,是苏禾跟管家操办的,三个孩子不懂何为生死,尤其是许承毅,看着空空的房间,他一次次固执地问着,“薛伯伯哪里去了?”
他是不是出去玩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儋州居士的名头在岭南如雷贯耳,灵堂是对外公开的,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上至平南伯贺老将军,下至贩夫走卒。
早上出殡,连绵不断的毛毛骨雨,刺骨寒冷。
坟是前年选好的,没有大修大建,但地势高风水极佳,足以眺望繁荣的番禺城。
许戈傍晚醒来的,足足昏迷三天三夜,整个人瘦了大圈。
他望着苏禾,“为何不等等我?”
苏禾那晚听到他的哭声,“出的空棺,葬的是他随身物品。”
她想,对于薛青义的归处,许戈或许另有安排。
彼时已是深夜,许戈勉强起身,脚步虚浮无力。
一堆平叠的木柴,上面躺着一袭无垢白衣的人,清冷的月光照在面具上,泛着柔和而阴冷的光。
许戈手持火把向前,驻足在火堆前,探手去揭那张面具。
触手可及之际,他顿住自己的指尖,久久没有动作。
最后,他收回了手,火苗放在柴堆上。
火苗猎猎而起,很快吞噬一切,最终化成一坛灰。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我会疼你一辈子的
许戈魔怔了,盯着桌上精致的坛子不吃不喝。
苏禾向前,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生死有别,我们还得向前看。”
许戈卸了全身的力气,疲倦地靠着苏禾,声音粗粝沙哑,“苏禾,这世上再也没有疼我的人了。”
“胡说。”苏禾心疼地摸着他瘦削的脸,“我会疼你的,疼你一辈子。”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紧紧相扣。
许戈很疲倦,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是府中下人说漏了嘴,还是许承毅终于悟到死亡意味着什么,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疼他的薛伯伯没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苏禾多少也懂了,为何薛青义独独偏爱许承毅。
做弟弟妹妹的有哥哥疼,那哥哥谁来疼呢?
许戈也变了,他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许承毅身上,既严苛又宠爱。
许承毅五岁生辰不久,卓公公又来了。
经过一年多调养,老皇帝的身体大有起色,下旨召清乐侯全家入京。
许戈没有拒绝,搂着苏禾静静望着窗外的落叶,“天凉了,京都估计快下雪了。运气好的话,咱们还能赶上今年的第一场雪。”
该来的躲不掉,苏禾没有二话,着手收拾东西回京。
军侯府没有繁文缛节的东西,远行一切从简。
尽管苏禾知道许戈有安排,但为人母内心仍是不安,她跟许戈商量,“要不,把三个孩子留在岭南吧?”
此去京都免不了水深火热,大人还好说,生死皆是命,就是担心波及孩子。他们还太小,没来得及见识这个世界,出于母亲的本能,她不想孩子去涉险。
“这是皇帝的旨意。”许戈老神在在,“有我在呢,承毅他们不会有危险的。”
皇帝铁了心召他全家回京,如果将孩子留在岭南,明着是安全但谁知皇帝私下会打什么算盘,带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孩子尽管小,但已经可以感受这个世道的善恶奸诈,带他们提前见识未必是坏事。
如果当年父亲能多几分警醒,打小不只是给他跟大哥灌输忠君爱国,而是告诉他们皇权争斗之下如何自保,许家一百多条人命或许就不会早早埋黄土。
一切顺利,许戈携家眷及奴仆共三十人,登上卓公公的皇家船队,从番禺码头出发北上。
阔别五年,终是要回来了。
跟五年前一样,许戈仍然晕船,身边有苏禾照顾,但当初那个一袭白裘、温文尔雅的薛青义,再也不会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
他化为一捧灰,放在精致的瓷罐中。
带着这东西上路,是个人都会忌讳。
不过,苏禾知道许戈心里的疤。薛青义的离开,他至今仍未释怀,短短时间身体瘦削的厉害。
薛青义没了,似乎也带走了许戈的魂。
他站在甲板之上,高大挺拔的身躯淹没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