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嬴政眼中露出一抹异色,道:“外界都在传大秦步子迈得太大,你却说大秦患得患失,犹犹豫豫,依你之见,是想让大秦推行无为而治吧?”
“然大秦好不容易才实现天下一统,让天下从混乱无序进入到有序井然的社会,若是施行无为而治,地方定会重回动荡不安,其中黑恶,只会比当年乱世更差,这又岂是大秦之愿?”
秦落衡摇头道:
“长吏误会了。”
“我非是想让大秦施行无为而治。”
“而是认为朝廷当一定程度放权地方,自古以来,再腐朽的秩序也会比没有秩序的社会要强,如果革新天下之后,不能建立更强有力的秩序,那只是在荼害天下。”
“而今天下新的秩序没有完全建立,地方依旧处于混乱之中,地方官吏虽为秦官秦吏,其实下意识还是维持着以往的秩序,正是新旧秩序的冲突,导致了地方日渐糜烂。”
“既然如此。”
“那不如大破大立!”
“朝廷放一定权力给地方,让地方以铁腕手段,推行新制,地方阵痛是在所难免的,但这也是必经之路,大秦锐意革新天下,不当只是革新朝堂,也要革新地方,一味维稳,根本就稳不住。”
“也没法稳。”
“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慢悠悠的用钝刀子剁肉,不若直接用大斧开路,而且这已经是大秦最好的选择了,大秦现在维持天下稳定,靠的是大秦以往战无不胜的大军,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天下想要彻底稳定,依靠的只能是制度!”
“大秦立国已有六年,在这六年间,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其实并没增加多少,除了修有直道、驰道,加快了政令的传达,其他方面其实并无太大实质进展,地方依旧跟朝廷离心离德。”
“天下经不起太多损耗。”
“底层民众也经不起这么多折腾。”
“若是继续维持现状,靠着武力高压,去威慑地方,这条路早晚会走不通的,眼下大秦战力尚且处于顶峰,更应抓住时机,将大秦的制度强力推广到地方。”
“甚至......”
“不惜借地方贵族、豪强、官吏人头一用!”
“商君变法,就曾借老氏族的头颅,进而让变法深入人心,而今大秦革新天下之种种举措,同样需要靠流血杀伐来完成,而且必须要速战速决。”
“革新天下是拖不得的。”
“拖得越久,民众对战乱的恐惧,也会与日俱减,大秦一统天下用了十年,而今立国六年,也即是说,六地已经有不少民众,以往是没有经历过战乱的。”
“不知者无畏。”
“他们是不知和平的来之不易,而且正步入年少轻狂,被人稍一蛊惑,便容易滋事生事,地方制度的缺位,加上民众对战乱意识的缺乏,根本意识不到战乱的后果,因而地方很容易爆发大量冲突。”
“迟则生乱!”
“朝廷需在这些青壮被人蛊惑利用之前,将大秦现有的制度确定下来,唯有如此,地方才能逐渐从失序走向有序,进而一步步的奠定大秦万世基业。”
“以往朝堂太过担心地方生乱了。”
“而这恰恰会助使地方生乱,因为旧制度已然腐朽,新制度尚未真正建立,地方始终是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等这些有意维持秩序的官吏老去、死去,地方本就微弱维系的秩序就会瞬间崩塌。”
“因为新上任的官吏,对旧秩序其实知之甚少,而对新秩序同样了解不明,他们只会按朝廷政令,执行各项命令,但地方以往是维系的旧秩序,两种新秩序的冲突定然会导致地方暴动。”
“大秦底层民众的寿命也就二十出头。”
“即是说,大秦若是从开始灭国之战算起,二十年上下,底层一大批民众就会由新的民众替代,而到那时,地方就会逐渐出现大量的暴动,而今留给大秦的时间只有四五年了。”
“现在大秦的兵力的确强盛。”
“但四五年后呢?”
“世上或有常胜的将军,但没有永远不败的军队,大秦的国运都依存在兵锋上,若是一朝战败,大秦恐会瞬间土崩瓦解,而地方官吏也很可能会直接易帜,因为他们对秦没有忠诚可言。”
“而这就是大秦的现状!”
“大秦的确建立了一套崭新的体制,但并没有真正推广下去,因而大秦现有的体制,其实是不如旧体制的,因为旧体制下,地方的官吏多少还会为朝廷而战,而眼下的大秦是做不到这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