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没有经历过这一场景的,从小和父母聚少离多,极少有机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脑海里构建这一画面时却驾轻就熟。
没来由地,夏炎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陆周瑜发来的消息。
“你会赢。”
三个字撑起的对话框简洁如一小朵云,在他心上局部降雨,刚平伏下的心绪隐隐有揭竿而起之势,他连忙打开电脑,投入工作转移注意力。
展览已开展一周,各大平台以及电子问卷都收到不少反馈,夏炎创建表格,将评价分类整理归纳。
天将黑时,接到季启林的来电。
以为他是来问反馈意见,夏炎接起后主动说:“正在统计问卷,不过样本数量偏少,下周再给您完整报告吧。”
“好,不着急。”季启林和声道:“明天有时间吗?”
将文档备份保存,夏炎起身到窗边,雨还在下。
他们这一行,工作时间并非传统的朝九晚五,而是按照项目制。开展前忙得暗无天日是常态,开展后就相对轻松许多。
这个时段,通常不会有其他工作打扰。季启林这么问,八成是有紧急任务,夏炎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各自安静片刻,他才说:“明天和人约好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后天有时间。”
“去约会啊?”季启林调侃。
“……不是。”
“还以为你和小陆去约会。”
出乎意料的对话,看来季启林误会颇深。不知该从哪里向他解释,电话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夏炎含糊道:“您想多了,只是和朋友去看个展。”
季启林问:“明天展馆还开吗?这雨这么大。”
“不知道,”夏炎望向窗外,手伸出去接了一会儿雨水,又说:“会开吧。”
他不信自己的运气,但是相信陆周瑜对他说的“会赢”。
没有过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季启林道:“那就去玩儿吧,后天再说,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简短提起明年三月的双年展。作为国际知名艺术展,早在去年就已定下选题,年初,团队还一同去布展现场参观过。
“昨天和沈如吃了顿饭,她有意向邀请小陆参展。”季启林说。
沈如是双年展的主策划人,和季启林交好多年,夏炎不久前在蜃楼美术馆内见过她。
那晚,他还开玩笑般问陆周瑜,如果沈如老师邀请他参展,会不会留下参加。
当时两人都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假设。夏炎仍记得他满不在乎的回答:“等她邀请我再说吧。”
却不曾想竟然一语成真。
惊讶之余,他疑惑道:“双年展不是早就确定名单了吗,怎么突然要加人?”
“市北的淇县明年初要划入海城市区,政府想在那边办一个分会场,”季启林向他解释:“户外展更好发挥。沈如去看了他的展品,觉得合适。”
这实在太巧。
“时间紧……见小陆的话问问他……是个好机会……”
季启林的话断断续续,许久后,夏炎才意识到并非是信号不好,而是他在跑神。
关上窗,赤脚走到玄关处,水族箱内的龙睛早就忘记被Kitty捕捞的噩梦,摇头晃脑地在珊瑚丛中穿梭。
“这样啊,我问问他吧。”夏炎放慢语速,平静地告诉季启林:“但是他说回国参展只是受老师委托,一个月后还要回英国。”
准确来说是三周后。
“啊?”季启林一怔,嘟囔道:“怎么没听老贺说过……”
话音未落,电话里出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喊开饭了。
“哎哎,”季启林的声音软下来,“等会儿,给小夏打电话呢。”
夏炎笑道:“老师您先吃饭吧,别让师母等久了。”
季启林连声道:“来了来了。”复又对着电话说:“后天来家里吃饭吧,边吃边谈。”
挂掉电话,夏炎重新走回窗边,呆站许久后觉得双腿僵硬,干脆拉上窗帘,一头栽进被子里。
窗户没有关紧,倾泻的雨声沿缝淌进室内,颇为催眠,他也就顺势睡去。
第一次醒,是晚上九点整,雨还在下,夏炎摸出手机,连定四个间隔五分钟的闹钟,又继续睡。
再次醒来,还没来得及看时间,先被地板上一道苍白的光晃住眼,以为是雨水把地板淹了,他猛然起身去关窗。
窗帘一开,洁白的月光在地板上如画卷般铺陈。
乌云散去,月亮挂在天上。
夏炎眨眨眼,把头探出窗外,凌冽的水汽扑面而来,瞬间沾湿他的鬓角。
但千真万确地,雨停下了。
第二天,天气算不上好,但也不算糟糕。街道两旁的梧桐叶被淋得透亮,黄泱泱地漫开,深秋一夜至。
即使雨停下,暴雨仍带来不小的损失。
除在地铁广播里听到的各项数字外,展馆外的告示更直观地体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