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的第一队舞者并未像众人所以为的那般诚惶诚恐立刻上场。
恰恰相反,尽管乐声十分急促,四个鼓手不停歇地敲着大鼓催促,舞蹈队还是好整以暇,迟迟不出,给人一种见惯大场面毫不焦躁的从容感,引起了岳乐的兴趣。
这其实是高级宴会舞队惯用的小伎俩,舞姬们此时都躲在后堂两侧耳房的帷幕里,用她们的倩笑声,用舞蹈的准备动作,用令人难以想象的灿烂色彩和浓郁的香气隐约地逗弄着在堂上的宾客们。
一层薄薄的帷幕正好遮住了她们的身体,仅仅透露出她们的意态,这使得她们还没有出场,便已经在观众心目中平添了十倍魅力。
直到击鼓再三通、四通,逐渐被引起兴趣的宾客们在安亲王岳乐的带领下一齐用响亮的掌声和呼喝声加入催促。
安亲王似乎很享受这种热闹的场景,他本人对丁思孔的安排显然十分满意,此刻正眉飞色舞地大口喘息呼气,高喊着“出来,出来。”
正如白居易笔下流传了千古的那位琵琶女,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是古代伶女惯用的出场方式。
将观众的期待感拉到最高,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们这一队十名舞姬,这才侧着身躯,踏着碎步,翩然飞奔出来。
这些舞姬们步履轻盈得好像两行剪开柔波,掠着水面低飞的燕子。
她们以左右两行单列纵队出场,顷刻间就变换了几次队形,从纵队到横队,然后绕成一个大圈子,然后又倏地分散为两个相互穿插、相互交换、人数从来不固定的小圈子。
同时她们又不断地变换着舞姿,一会儿单袂飞运,一会儿双袖齐扬,忽然耸身纵跃,忽然满场疾驰。
这一套熟练的基本功,在这出场最初的亮相中,就把在场的宾客们看得眼花缭乱、如痴如醉。
这一整套舞蹈,名为,是专门为了配合今天宴会的主题而编排的。
丁思孔确实为这宴会下了大功夫,他特别请了湖南最富盛名的舞蹈大师,一位曾经的欢场传奇女子雷夫人亲自担任设计和排练。
这位雷夫人几年前选择从欢场离开,嫁给了长沙城内的一名富商。
但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那位一掷千金的富商将其纳为妾室也不过是为了让雷夫人帮他以色娱人罢了。
这次听说巡抚为了招待亲王设宴请雷夫人担任舞蹈设计,那位富商主动讨好丁思孔,提议让雷夫人亲自担任舞蹈导演兼主演的职务,丁思孔自然乐呵呵地答应下来。
雷夫人灵心慧质,色艺双绝,她亲自编排的这一套舞与惯常大气为主的宴会舞完全不同,使之面目一新,完全适应了欢饮的需要。
在这第一轮舞蹈中,雷夫人亲自扮演“花朵”这个角色,而让其他九名舞伴一律成为她的“绿叶”。
她穿上与牡丹花芯同样颜色的绝薄的轻绡舞衣,左鬓上簪一朵同样颜色、同样形态的绢制牡丹假花。
这副打扮使她本人好像是浸在一泓清流中的一抹靓丽。
“绿叶”与“牡丹”理应有所区别,“绿叶”们也穿了颜色、质地相同的舞衣,只是在领口和下摆边缘上剪出曲曲折折的锯齿形。
事实证明,这样的区别完全没有必要,一切形式上的区别都是低级的区别,只有从本质上来区别才是高级的。
在整出舞蹈中,在每个动作中,无论一投手、一挪步、一摆腰、一转身,都显示出雷夫人远远超过舞伴们的水平。
她是整段舞蹈中不容丝毫怀疑的主角儿,这才是真正把她和她的舞伴们区分开来的关键。
舞姬们按照舞蹈编排的发展,应着音乐的节拍,用各种美妙的身段和轻盈的姿态表现出雷夫人这朵“花朵”受到一个没有出场的主人的培植、灌既以及它本身抽芽、茁叶、含包、初放到盛开的全过程。
这也是一个从无到有,从稚嫩到成长、从缓慢到快速的过程。
雷夫人从慢舞中逐渐加快了速度,最后在急遽的旋转中,飘起她的轻绡舞裾,飘成正圆形,飘成一朵开得满满的牡丹花,在全场中飞驰。
快速的动作过去后,绿叶们把“花朵“拱卫起来。
她们一齐站在原地,款摆柳腰,表演出一种心旷神怡的姿态,表示绿叶正在春风中摇曳软摆。
伴奏者们此时适时地改换了演奏的曲风,用上了一支带有春意的乐曲,搭配着舞蹈中牡丹花盛开的场景。
即便此刻已经是十一月的寒冬,但仍带给在场所有宾客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随着乐曲更换,“花朵”开始随着周边“绿叶“的摆动而摆动,她刚表演了动态,现在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