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金陵的集市上熙熙攘攘,各类摊贩都在卖力地招揽客人。
岭水寨可没有这么热闹的场面,陆春别兴奋地左看右看,最后停在卖糖葫芦的摊子前买了一串糖葫芦。
人太多了,挤得陆春别胸口发闷。她自幼身体不好,活动稍微剧烈一点就会气喘。
想到冯当家在她临行前的悉心叮嘱,陆春别遗憾地退出了人潮,绕着河堤慢悠悠地走着。
河堤旁是茂密的树林,投下一片阴影。
风吹起陆春别的发梢,她满足地吸了一鼻子新鲜的空气,不甚手一松,没吃几口的糖葫芦“啪叽”掉在地上。
她刚要伸手去捡,就听见犬类动物威胁的嘶吼声,她僵硬地转过头,不远处站着一只黑狗,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地上的糖葫芦。
陆春别紧张地看着它。
下一秒,黑狗拔腿就奔过来,陆春别僵在原地,她平生最怕狗,一见狗就怕得腿软走不了路。
突然,一粒石子从树上射出,精准地打在黑狗身上,它惨叫一声,往后退去了。
陆春别松了口气,麻木的四肢终于能活动了,她捡起沾着泥土的糖葫芦。
不能吃了,她叹了口气,感激地望向树上。
绿叶茂密,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黑金流纹的衣裳下摆自绿叶中垂下,有节奏地轻轻荡着。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透出,亮得发烫,陆春别只能看见树上人的线条优美的下颌。
“谢谢你。”陆春别仰着头说。
“不用谢,那狗就是欺软怕硬。”少年的声线清朗,带着一丝慵懒。
陆春别的心头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她想再说点什么,但又担心是对少年的打扰,最终只是转头走了。
树上的少年微眯起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陆春别回了客栈,胸口一阵尖锐的痛,尽管十分小心,但在集市上的跑跑跳跳还是给她的身体带来了负担。
她瘫在床上,紧紧抓着枕头缓解痛感,想起了那个不知面容的少年,有种说不清楚的情感在疼痛的缝隙中弥漫。
她沉沉睡去。
“娘……”梦里有母亲模糊的轮廓,她拼命跑着想看看母亲的脸,却只是摔倒在地上看着女人决绝的身影越来越远。
醒来刚好赶上晚饭,陆春别敲了敲昏沉的脑袋,下楼准备吃饭。
客栈一楼间作饭馆,客人不少,陆春别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子坐好,但邻桌的交谈声还是映入耳中。
陆春别捕捉到了“云家”“庆功晚宴”等等字眼,她一个激灵,竖起耳朵听着,饭也顾不上吃了。
冯当家说过,母亲生前和朋友书信来往密切,来自金陵的信鸽曾频繁造访岭水寨,其中大多来自一家——金陵云家。
云家,金陵八大贵姓之一。
冯青溪也不清楚为何那时孤身一人投奔岭水寨的陆慕会和云家扯上关系。
她还记得那年轻女人讨了口水喝,疲惫又坚定地对冯青溪的母亲——老冯当家说:“我会点医术,本打算四处游历,但为了我肚里的孩儿,实在是需要一个安稳的住处,不知你们是否愿留陆某在寨中行医?”
后来女人成了岭水寨仅有两三个大夫之一,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最后在一个灿烂的春日诞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
陆慕抱着怀中的婴孩,望着窗前盛开的各类花朵,轻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春天的别离,就叫你春别吧。”
彼时年仅十几岁的冯青溪站在一旁望着她温柔而深沉的眉眼出神,后来成了冯当家,她也会偶尔思考:那“春天的别离”究竟指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冯青溪望着陆春别收拾包袱即将远行的模样,想到陆慕死前一如既往地冷淡声音:“她以后要是想去外面看看,就让她去吧。”
于是冯青溪只是看着陆春别离开,告诉她注意自己的身体,切记不可剧烈运动。
陆春别此行的目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或许是在寻找着什么,又或许只是想在病情恶化前看看岭水寨外面的世界。
如今恰巧碰见了与母亲沾点关系的信息,她无论如何也要一探究竟。
她仔细辨别,终于把邻桌混着酒气的话语拼好了。
云家大公子自边疆凯旋而归,受尽封赏,云家将在十五月月圆之日举办宴会,为这位云将军接风洗尘。
关于母亲的过去,或许可以从云府那位旧友入手。
这位旧友应当是个女人,地位比较高,否则那信上不会有云府的戳记。但云家旁支众多,符合这几条模糊特征的人选很多,无疑是大海捞针。
有些难办啊,陆春别皱了皱眉。
况且云府戒备森严,她冒然前往肯定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不如趁这次十五夜宴人多眼杂,混进去打听打听,陆春别当即做好了打算。
“那云家小公子倒是个纨绔子弟,不及他兄长半分。”不知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句,音量有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