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天浴室没开灯。”他这样回答。
很难想象,他曾在黑暗中脸红。
黄栌还以为那天失控的只有自己,还为此不好意思了好久。
“孟宴礼,你一个人过新年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也经常自己过年,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更孤单一点。”
孟宴礼笑笑:“小场面,别担心。”
视频里聊着,黄茂康打来了电话,黄栌和孟宴礼说:“我爸爸打电话过来啦,我先接一下爸爸的电话。”
“嗯,去吧。”
在电话里,黄茂康语气稍微有些低落。
他告诉黄栌,朋友家的老人去世了,按当地习俗,三天后出殡。黄茂康可能要大年初二或者初三再回来,不能陪她守岁过初一了。
其实每年都是这样,黄栌习惯了,反而比较担心爸爸那边的情况。
家里老人去世是大事,当年爷爷去世,也是爸爸很多朋友帮忙陪着忙前忙后的。
不知道爸爸是在什么地方站着和她通话,风声呼呼,黄栌和爸爸说,东北那边天气冷,让他多穿点别着凉。
“知道。”
黄茂康向来对女儿言简意赅,不过最近在忙着“转型”慈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也没挂断电话。
片刻之后,黄茂康才说,“回去时爸爸给你带这边的特产,晚上吃饭了?”
“吃啦,叫了个挺豪华的外卖,寿司盒子。”
黄栌有意让爸爸放心,“吃得特别撑,还剩下半盒放在冰箱里,希望明天不要坏掉。”
是年关,又是刚经历过生死。
黄茂康感慨颇多,难得和黄栌诉说一说心里话。
“人啊,这一辈子说不好到底多长,老太太走时候好歹快要90岁了,不像你爷爷奶奶,走得早,比别人少见识不少好东西。他们走的那个年月,哪有外卖啊,连快递都没现在这么司空见惯。还是活着好,能见到的东西多……”
这是爸爸少有的脆弱时刻,黄栌正不知道怎么安慰,忽然听见爸爸说:“最遗憾的是那年宴礼的弟弟出事,去世时才20岁。现在想想,他当时也就是你这个年纪,大学还没毕业,人就没了……”
几分钟前,孟宴礼还在视频里,淡淡笑着和她说,“小场面,不碍事”。
他目光那么从容笃定,好像任何情绪他都不放在眼里。
黄栌紧攥着手机,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谁的弟弟去世?”
“孟宴礼的弟弟,你大概不知道,挺多年前的事情了,好像叫孟政一?”
第47章 筠雾
很多时候, 黄栌无法把沉默的孟宴礼,和相册里的他联系在一起。
就像现在,她清晰地听到了孟政一的死讯, 却仍然无法相信,那个和孟宴礼五官稍有相似,却总是灿烂笑着的男孩, 已经去世多年。
孟宴礼的弟弟不是在生病吗?
黄栌感到脑子很乱, 她拿着手机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转着圈, 心慌地碰掉了水彩调色盒。
盒子里的色彩泼溅出来,历史悠久的西子色染湿了摊开在地上的笔记本。
那句黄栌查资料记录下来的《西子妆慢·湖上清明薄游》,字迹遇水, 顿时模糊不清, 像她此刻千丝万缕找不到头绪的思维,乱作一团。
那本笔记黄栌忙了大半个寒假, 此刻却顾不上收拾。
不对, 一定是爸爸搞错了。
孟政一在国外养病啊,他怎么会去世了呢……
隐约记起, 她第一次和孟宴礼谈到孟政一,好像是去年的7月21日,孟宴礼生日那天。
就是那天,孟宴礼告诉她,他和弟弟是同一天生日,现在弟弟不方便过,他也就不过了。
“你弟弟…他生病了吗?”
孟宴礼当时似乎没有回答, 只是垂了垂眼睑。
那时候, 黄栌以为他是在默认她的问题。
私心里她希望, 孟政一的死讯是爸爸搞错了。
这件事不能去问孟宴礼, 如果是个乌龙,对病人家属来说,多少有些不吉利。
况且,万一是真的…她无遗是在孟宴礼心口上戳刀子。
临近夜里12点,黄栌做了个失礼的决定,她拨通了杨姨的电话。
能问的人,只有杨姨了。
孟宴礼说过,杨姨是从小就在他家里的,在他心里,是他的家人。
如果有什么,杨姨一定是最清楚不过的。
青漓冬天雾更大,小机场本来就没几班航线,又受天气影响,总是延误或取消,杨姨要回家过年,等不到合适的航班。
孟宴礼前阵子回青漓,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杨姨,他开车送杨姨去了隔壁省的省会机场,杨姨才得以回老家。
所以现在,杨姨并不在青漓,不在孟宴礼身边。
在电话未被接通前的提示音中,黄栌隐约意识到,这么晚打电话,一定会吵到人家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