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子她唯一吐出过的完整句子是懊悔,她说她不该和孟政一闹脾气,不该和他分手。
所有人都因为失去,产生了痛不欲生的后悔。
他自己也一样。
孟宴礼的声音很平静,他说他曾后悔过,后悔把摩托车的钥匙借给孟政一,后悔没叮嘱他戴头盔,也后悔那天没能早点结束画画去陪他。
那些后悔随着时间推移,变成了遗憾,也变成了他心里越来越厚重的结痂,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
确实在最初那段时间里,频繁梦见过一个场景:
梦里是夏日阳光明媚的下午,孟政一蹲在他的画板旁,“哥哥哥”地叨叨个不停。
而他,在孟政一说“哥,我失恋了,得吃大餐才能好,啊好想吃龙虾”“哥,去酒吧陪你失恋的弟弟喝点行不?弟弟想喝伏特加”等等这些话时,停下了画笔,从孟政一手里夺过了摩托车钥匙,起身,陪着孟政一走出了画室。
如果当时是那样,就好了。
“黄栌。”
他叫她,声音很温柔,但他也只是那么叫了她一声,然后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世界被遮挡在孟宴礼温热的掌心中,黄栌感觉到有泪水落在她肩头,打湿了她的棉布衬衫。
这是孟宴礼迟到了将近7年的情感宣泄。
黄栌任由他遮着她的眼睛,把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还想着安慰他一下的,结果她比他后劲儿更大,哭得更凶。最后孟宴礼都笑了,无奈地捂住了她的嘴:“商量个事儿,小点声行么?我怕外面路过的人听见,去报警说我虐待你。”
临近中午时,他们简单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又回到卧室。
黄栌躺在孟宴礼床上,盖着他的被子,孟宴礼坐在床边,他们戴着陶瓷戒指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像码头用锁链连在一起的船只,任风雨再大,也吹不散。
孟宴礼的陶瓷戒指是深灰色的,戴在右手中指上。
别看那位老艺术家岁数那么大,又终生未娶,思想还挺浪漫的。他告诉孟宴礼说,戒指戴在中指上是“热恋”的意思。
当时孟宴礼也觉得,先戴中指挺不错。
如果要戴无名指,那得是更有意义的戒指,当然不能用快递寄给她,他要单膝下跪送的。
尺码是按照中指来的,可是黄栌这个傻姑娘,明明有些大,也还是固执地把那枚白色的陶瓷戒指套在了无名指上,松松垮垮的。
“孟宴礼,你还在看心理医生吗?”
“两年前就不再看了,放心。”
黄栌听完,揉着眼睛,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困了?”
她歉意地笑了笑:“我就睡一小会儿,等我醒了再陪你过年,真的是太困了。”
“睡吧。”
孟宴礼俯身,凑过去。
他的吻,像“觉灵寺”那棵300年古松针叶上凝结的霜露,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城府与沉稳,温柔地落在她额头上。
第49章 衬衫
孟宴礼的吻有安抚人心的神奇魔力, 黄栌窝在被子里,很快入睡。
接收到的信息略多,思绪稍有不安, 梦里也不算清净,杂七杂八地闪现出一些片段。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窗外传来几声响亮的爆竹声, 随后是一阵欢快的童声。
黄栌意识逐渐清醒, 睁开朦胧睡眼, 发现孟宴礼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他背靠着床边矮柜,长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单手在操控, 另一只手依然和她睡前一样, 始终握着她的手。
窗帘拉了一半,刚好遮住这片空间的光线, 把床笼在适合睡眠的昏暗中。也许是听见了窗外的吵闹, 他也恰好偏头过来看她。
孟宴礼抬起她的手,轻吻手背:“再睡一会儿?”
黄栌懒洋洋地问他:“几点了?”
“下午3点。”
“那我不睡了, 起来陪你。”
孟宴礼起身,端了一杯水给她:“喝一点,你嗓子好像有些哑了。”
黄栌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这次来青漓太过匆忙,什么都没带,状态也不怎么好。大哭一场后眼睑是浮肿的,昨晚急火攻心的, 现在嗓子也疼:“可能是有点上火, 我去洗个热水澡吧, 也许能精神点。”
为了能有个好形象陪伴孟宴礼过年, 黄栌在浴室里耗的时间有些长。
她泡在浴缸里,用冰袋敷了眼睑和脸颊,消肿。热水驱逐了她的疲惫,洗过澡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黄栌洗好自己的内衣,用吹风机吹干换上。
从浴室出来时,她裹着孟宴礼的浴袍,发现自己换下来放在床上的衣物不见了,也没多想。瞄见旁边衣帽架上挂着的一件深灰色衬衫,她拎起来比了比,刚好可以遮住大腿。
室内供暖很足,黄栌就只穿着这件衬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