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头,看向阮蔚青紫破皮的手背:“我待会回宿舍再上……先借你用。”
“你不说我都忘了,刚发现还是挺痛的,”阮蔚欣然接受,用沈庭陌带来的药膏处理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一次沾了“顺便”的光。
吃完早餐,阮蔚很自觉地坐到书桌旁,不好意思地说:“突然改了补习时间,我上次的作业还没做完呢。”
阮蔚的书桌旁塞着昨晚带回来的小提琴,沈庭陌支在地上的长腿无处安放,阮蔚发现有些拥挤,屁股带着凳子往旁边蹭,挪出一点空间给沈庭陌。
“没事,”沈庭陌一整晚都在担心阮蔚的伤势,不得不以补习的名义赶早来到他家,不存在撞档期等意外,只是关心作祟。
“是我的问题,先往后面讲,作业留着之后再补,”沈庭陌翻开课本,找到上次留下的书签,开始为阮蔚讲解习题。
晚睡又早起的阮蔚精神不振,宝贵的知识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去多少,等到做随堂作业的时候,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笔尖落在草稿纸上,明明前一刻还在默写数学公式,写着写着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坠,阮同学小猫钓鱼似的打起了瞌睡,写字的手却没停,不知还剩哪条神经在运作,阮蔚在纸上一通鬼画符,最后莫名写下“沈庭陌”和“阮蔚”五个字。
沈庭陌盯着纸上那两个歪七扭八的名字,轻咳一声,将当堂偷懒的小学渣唤醒,公正无私地批评道:“写错了。”
阮蔚陡然惊醒,视线正好落在草稿纸上,看清自己写的什么东西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目光躲闪地打着哈哈:“我……我在研究这两个名字的结构。”
尴尬的场面激发了阮蔚胡编乱造的潜力,他稍微顿了顿,一本正经地指着草稿纸说:“你看我们俩的名字,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沈庭陌面无表情:“没有。”
阮蔚煞有介事地卖关子:“你再看看。”
沈庭陌仍是不为所动,看起来一点探究的欲望也没有。
“好吧,我来告诉你,”阮蔚败下阵来,指着阮字的偏旁说:“你看,我这里长了一只耳朵。”
沈庭陌:?
“耳字旁啊!”
“哦。”
“我的耳朵长在这里,”阮蔚很努力地给沈庭陌讲解,又指着沈庭陌的“陌”字说:“看,你这里也有一只耳朵。”
沈庭陌默默听着阮蔚瞎掰,倒是不自觉看向他手指落下的地方,两个同样偏旁的字挨在一起,有种莫名的般配感。
“我的耳朵在左边,你的耳朵在右边,我们是不是注定天生一对?”
阮蔚自以为讲了一个很有创意的冷笑话,见沈庭陌一点也不捧场,只能自己尴尬地笑了两声,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笔尖在纸上画出两个圆圈,神神叨叨地开始拆解两个字:
“除开两只耳朵,我只有一元,你却有一百,所以你这辈子注定会很富有,要比我幸福很多很多,你相信吗?”
沈庭陌眼里似乎有一瞬间动容,又很快隐去,讷讷地说:“不可能。”
阮蔚急于证明自己的推论,想了想,认真地说:“这样吧,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未来哪一天,我说的话成真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如果没成,就该我欠你一个愿望。”
沈庭陌看着他的眼睛,怔愣许久,最终很轻地点了点头。
马虎又心大的阮蔚,立下了一个并不严谨的赌约。
他先是说了“我们注定天生一对”,然后才是“你这辈子注定会很富有,要比我幸福很多很多。”
沈庭陌想,比起后者,他更希望前者能成真。
阮蔚是一个幸运的小孩儿,他的“耳朵”长在左边,更靠近心脏的位置,适合聆听动人的赞美与爱语,总能最快地反馈他鲜活真切的心跳。
阮蔚拥有的也不止“一元”,他是得天独厚的小王子,所有祝福和好运都降临在他身上,他将永远幸福无忧,在他的城堡里被天使眷顾、呵护,永葆一颗纯真的心。
而沈庭陌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卑微旅者,失去所有,痛不能言,只因从他的世界里经过,被他赐予了一切遥不可及的奢求,能像现在这样守在他身边,沈庭陌已经很知足了。
沈庭陌想,如果某天他能有幸成为阮蔚口中很富有的人,一定是因为他拥有了阮蔚,所以这个赌约沈庭陌应下了,它们是可以完美自洽的因与果——
你与我天生一对,我便是世界上最富有最幸福的人。
阮蔚对这笔亏本买卖毫不知情,把那张鬼画符般的草稿纸当成契约,要和沈庭陌正式立下字据。
阮蔚在自己的名字下方写下“耳朵元”三个字,想了想,一元属实有些太寒酸了,便又加了一元,最后的签名就成了“耳朵元元”。
“该你了,签字画押吧,”阮蔚把草稿纸同水性笔一起递给沈庭陌。
过家家似的幼稚把戏,沈庭陌却没有嫌弃,在自己的名字下方签下一个“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