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昏死的是余遂,最先离开的也是余遂,徐正阳好几晚没沾到软绵的床铺,睡得有些沉,他沉着脸离开余遂家小区-用余遂给他留的门禁卡。
他以为过一晚余遂又缩龟壳里去了,睡完人就跑。
这不是保安最后一次见徐正阳,后来很多年还见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业主余先生一个人回来,有时候呆一夜有时候呆好几天,但最后都不是一个人离开。
所以当房地产下来做问卷调查时,保安在建议栏填写:强烈建议加高护栏,小区还存在极大的翻墙入内的隐患。
这天乌云压得很沉,像是要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徐正阳回到公司最先接到黄云飞那边的电话,说文件过了,允许用药。
他又给余遂打电话却是关机,估计是没电了,在一起生活那段时间总是他替余遂的手机充电。
下午林老病危,凌晨四点十一分在睡梦中安详离开,老人一生牵绊极少,无儿女孝养无孙孩绕膝,清清淡淡,走时倒是热闹,屋里陪满了人,余遂,佳佳,周家父女,后赶来的徒弟们,领导和同事。
早晨十点那份余遂担责的文件终于落回他手里-最后一次签字确认,文件总拢十几页,签着很多名,盖着各级红章,最后一页末尾还空着,待他签名。
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但没人敢靠近,他们不熟悉这位年轻人,或者说不被允许靠近,被他拒人千里的姿态阻止,气氛太沉静,顾绒齐最先打破这样的氛围,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上前抽走余遂手里那沓文件。
忙了起来,像是人死了后面的流程就得赶上来,似乎大家都知道该干什么该怎么帮忙,余遂被遗落在角落,很茫然。
他不知道手机没电了徐正阳给他打过电话,也没想过要告诉徐正阳,但这样徐正阳可能会生气,余遂掏出手机才发现关机了,于是作罢。
十二点林老唁堂设在市科技馆,开放哀悼,小雨就这么淅淅沥沥的往下掉,来人不多,林老的名字真正走进大众视野是在七年后,等那时人们追溯,才发现老人早已去世多年。
都是林老徒弟,孙启云在这样的场面最能挑起大梁,什么都安排得妥帖稳当不出一毫差错,虽然民间来人不多但业界和政商闻讯而来的倒是一波接一波,孙启云也能应付得很好。
中午顾绒齐给余遂提来了吃的还跟他要了手机去充电,一开始顾绒齐还不肯定余遂会不会吃饭,也早想好了怎么劝人,不过余遂吃了。
徐正阳说:“他心里有数,不会不吃的。”
顾绒齐把余遂手机递给他,徐正阳接过来连接了充电器,现在谁都忙,和余遂手机匹配的充电器确实暂时没法找着,顾绒齐看他动作心里倒很动容。
“余遂他应该是想跟你说的,但手机没电了。”
“嗯。”徐正阳没多说。
车窗外的小雨变大,挡风玻璃模糊了视线,徐正阳手枕着脑袋发了几秒呆,对顾绒齐说:“有机会就让他休息会儿,他前天晚上没休息。”
顾绒齐嗯了声,其实他瞥见过余遂领口下的那些痕迹,还有后颈上很明显的一块红痕,顾绒齐问他,“哥,你真确定是余遂了吗?”
“就是他了,”静了几秒,他又说:“你往余遂身后看,他现在就一个人了。”
“你家老爷子那…”
“我和余遂的事情,只关乎我们两个,谁都做不了主。”
余遂手机充完电徐正阳又打电话叫顾绒齐来拿走,雨下了三天,放晴那天傍晚天烧红了半边,壮观绚丽,还登了同城热搜。
余遂给徐正阳打电话,“你能不能来接我回家?我好累啊。”
第三十七章
吊唁期间徐正阳去送过花,在科技馆里远远看到过余遂,这人情绪藏得太深,连悲伤都看着比别人少,胖子老杨他们因着两人关系,这天也来吊唁了,至于臭猴,打脸比谁都快,知道这消息前已经飞了。
三人送花鞠躬完就离开了,徐正阳也没打扰余遂,可能余遂都没见着他来过,他接到电话去接人,余遂站在科技馆后门的台阶上,黑色西装显人挺拔也显人状态,余遂又瘦又白,瞧着太憔悴。
佳佳都觉得,仿佛见到了四年前的那个余遂哥。
后门清寂,当时徐正阳把人拉进怀里轻轻拢着,他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好在余遂不排斥他,额头抵在他颈窝靠着。
他不知道,他简直就是余遂的一切支柱。
徐正阳不想回忆那天,太疼了,那种感觉跟被捏着心脏戳似的无助,更不想回忆余遂闷在他怀了跟他说:“徐正阳,我…不太健康,已经治了好些年了,不知道能不能好。”
没休息过的人浑身都透着疲惫,连声音听起来都是破碎的。
回家后余遂一直情绪不高,一开始徐正阳没管他,过了两天就不再这么任由着他了,这次余遂闹离家出走虽然只是几天而已,但徐正阳心里失而复得的感觉特别强烈,倍珍惜。
余遂嗜睡,徐正阳自个在厨房捣鼓,买了虾和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