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老先生付出了代价,却连想说的话都没说出来吧?
他卖脸卖得顺溜了,熟练地喊了声“奶奶”,也不管自己实际年龄是不是能做对方的曾曾曾祖,和和气气地说:“要不我们进门再聊?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
“小帅哥进我家做客我欢迎得很,一个糟老头子进来做什么。”
“……”谢燃语塞了。
这时,就听老头忽然叹了口气:“丽萍啊。”
老太太倏地沉默了,半晌才道:“进来吧……记得关门。”
她回身往屋里走。
一旦走起来,谢燃就发现老太太的腿脚不太灵便。她慢吞吞地走到客厅里,面对电视机窝进了沙发:“厨房有水,自己倒吧。”
老头低头走进厨房,倒了三杯水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屋子里半拉着窗帘,不够亮的地方就点了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烟的气味,谢燃分辨了一下,气味是从其中一间开着门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是灵堂吗?”他问。
“嗯。”老太太说,“想看可以去看……让楼家齐看看他的灵堂,我可半点没亏待他。”
谢燃:“……”
这对老夫妻之间的□□味真重。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老头已经站了起来,这张“画皮”腿脚灵便,他几步就走到了那个房间,神色复杂地站在了房间门口。
谢燃只好跟了过去。
房间里是空的,从墙上地板上留下的痕迹来看,这里原先应该放过床和衣柜。老人的遗照就挂在其中一面墙上,照片下方靠墙摆了张矮几,上面香烛瓜果满满当当。
青烟就是从点燃的线香上冒出来的。
谢燃注意到,那张遗照上的老人头发仍是黑的,并不显老态,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拍的照片。
“这是我跟她的房间……最早的时候。”老头低声说,“后来……后来她就搬到次卧去了。”
“你怎么不告诉人家我为什么要换房间?”老太太在后面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
“我哪知道?”老头转过身朝她嚷嚷,“当初我问你为什么要换房间你也没说!”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点数?”
“我都说了我没有!”
“没有?”老太太冷哼一声,“人都死了还当我是傻子呢?你要没话可说,趁早赶紧走,该投胎就投胎去,少在这里恶心人。”
老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只好又闭上了。
屋子里瞬间寂静下去。
被迫围观了一场速战速决的骂架的谢燃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是什么事啊?”
“……她说我找了小三,三十多岁的时候。”老头说,“女人嘛,有时候疑心病重,我以为让她冷静一段时间会想明白的,没想到她这一想,就想了几十年。”
老太太在背后冷声嗤笑:“年轻人,知道老婆子这两条腿怎么伤的吗?我28岁那年,他过30岁生日的时候,被单位外派到漠北。那年漠北下了好大的雪,他衣服没带够,说冻死了,我一想给他送衣服,二想给他过生日,带着大包小包,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啊!这双脚,就在那雪地里冻的……结果他呢?他搂着个年轻女同事笑得开心!”
谢燃一时不知该为两夫妻只差2岁感到惊讶还是为老头“城会玩”感到惊讶。
“我没搂她!当时我只是跟她站在一起……伞只有一把!”
在这件事上,楼家齐仿佛梦回几十年前,原地变成了一个毛头小伙,脸红脖子粗地急着证明自己。
只可惜,对面的人是他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婆。
“是,你没搂她。”梅丽萍说话的腔调特别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以后的满不在乎,“要我翻旧账吗?”
她也没等对方回答,真的自顾自地数了起来,老人家的记性一般都不太好,她却对那些往事如数家珍,也不知道在心里琢磨过多少遍。
什么某年在楼家齐车上捡到陌生女人的头发,深夜的暧昧短信,应酬后袖口的口红印……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竟是一下子说不完。
听过老先生疯魔般的“我还没跟老婆说句话”,再听到这些故事,谢燃有种被割裂的荒诞感。
但他从老太太的神情里能看出,这些话并不是假的。
而最奇怪的是,老太太说这些的时候,老先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眼看着屋子里的气氛越发靠近冰点,谢燃不由得叹了口气。
“都阴阳相隔了,二位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他好声好气地劝道,“我看这里面像是有什么误会。”
……
城市滨海区域有一块亟待开发的地,说要开发,结果几方利益相关的单位扯皮扯了好多年,地就一直荒废着。
好处是,这里方圆几公里都没什么人。
看中这一点的景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