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前教父所提议的“跃上棋盘”、“成为总公司的竞争对手”之类的计划,只是让绞杀感觉“听起来好像行得通”。
但也就仅此而已。
其实绞杀就是最为悲观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愿意支持教父的计划,是因为他原本就信不过麦芽酒。
“熔炉”学派与“余尽”学派本就互相对立。
一个强调以苦痛之锤、愤怒之火在锤炼自身,使自身蜕变为伟大之物……整个外部世界都是磨难、都是考验,一切的欢乐都是虚假的、一切的痛苦都是机遇。
另外一个则相信,每个人都会死去、就连这个世界也将毁灭,一切都将化为被火烧过之后的余尽。伟大与否只不过是这这团余尽中还藏有多少余火的差别……趁着自己在燃烧时,及时行乐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这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法术学派。
法术学派的继承,本身就包括了世界观。
正如教父所说的一样……按照“熔炉”学派的观念,梦界之中的每块区域、都等于是一种磨炼。用尽全力忍受磨难、渡过考验之后,个人的性格也会被其重塑。
绞杀总是沉默而可靠的。这与他行走于沉思之道与节制之道,经历了诸多磨难的经历不无关系。
比如说“心湖”。
他要驾驶着孤舟,在永无止境的湖中前行。他心中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原本平静的湖面就会变得翻涌、鼓动;他如果感到焦躁与焦虑,那湖面就会变得像是海啸般恐怖;他如果感到恐惧与慌乱,湖中就真的会出现攻击孤舟的怪物。
唯有保持平静,始终无视那些翻涌的浪,才能渡过那片区域。
而在这个过程中的经历,绝对已经对绞杀自己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正因如此,他与麦芽酒师从对立的学派、这就证明他们的三观一定是相反的。
没有暴露出来,只是因为麦芽酒足够狡猾。她隐藏了自己的真我,来让绞杀信服。
所以在教父提出另外一个计划时,绞杀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不管它能否成功,能够解决眼下的问题加上不让麦芽酒得逞,就足够让他支持了。
——但其实,绞杀是发自内心的不信任,教父的这个计划真的能够顺利实现的。
直到现在。
他第一次恍然间,感受到了……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到了如此之高的位置。
他竟然真的……已经成长到了,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程度了。
虽然真正改变了世界的是教父。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教父也正是被他拉过来的。
他能够招揽教父,就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无知之幕和永劫轮回的压力。而这种自视为统领的自尊心,正是在“熔炉之道”上磨炼而得到的。
正是因为他永不停歇,吸纳外部的一切苦痛强壮自身,才有了能够将教父招揽至麾下的机会。
痛苦对他的磨炼,确实有了结果……
而在那时,一些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也随之迸发而出。
那是……对权力的贪欲。
他们组建的“家族”,恐怕真的能够影响上城区的那些大人物。
那些高高在上的,让绞杀自小时便感觉恐惧的、让他刚记事时就感到愤怒的大人物……竟然此刻,变得离他如此之近?
以前他甚至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些大人物。
因为他真的见过,那些人有多么强大……他真的知道金钱与权力到底有多么大的力量。从很小的时候,那种恐惧就深深刻在了绞杀的心中。
那甚至还不是精灵董事,而仅仅只是人类董事而已。那甚至都不是总公司的董事,仅仅只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
他那肆意挥洒权力,将他人视为物品买卖、拆解的样子,就给绞杀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从未像另外两个组织一样,决定与上城区正面对抗。
这就是因为绞杀对自己的认知无比清晰——
他赢不了的。绝对赢不了。
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下水道的烂狗,永远也打不过真正的“人”。
……可如今,教父却告诉他。他已经能够杀死一位精灵董事了。
只是躲避了区区两天,就能坦然的进入梦界……他可是知道,教父进入梦界时是用的“自缚仪式”。
不够安全的话,用自缚进入梦界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教父只花了两天时间……就能击败那些在绞杀看来根本无法对抗、永远无法击败的“精灵董事”?
那么以后,公司董事的权力……甚至总公司董事的权力,是否还会比教父更低?
假如说,下城区真的能够与上城区正面对抗……
他是否要尽力让教父身上“白狮组”的记号变得更清晰?
麦芽酒和那个精灵小子,都对他充满贪婪。他们想要他已经很久了……那匹母马还叫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