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脚下排列齐整的墁砖,看见有风扬起他的袍角,偶而与她的裙裾相撞,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官家前日来过,在了园喝了杯茶,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
所以这舍娘才是后院之中最可怕的人,使得出下三滥的手段,也懂得利用人心。如今是站在尚柔这边,为了讨好什么话都据实说出来,若是有朝一日把矛头对准了她,到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这就是渐渐生出越俎代庖的心来了,尚柔哪能不知道。只是如今虽少了个念儿,余下几个依然不是省油的灯,暂且先让舍娘对付着,自己乐得清闲,等到了果然要收网的时候,再想法子把这后宅清理干净吧。
还好,及到贵女们散学一切都如常,但今日过了,明日呢?
所以他得很好地调动起自己的情绪来,站在她的立场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紧蹙眉头道:“官家日理万机,若不是事出紧急,断不会出宫的。我想着,大概是那些传闻传进他耳朵里了,引得他颇为震怒吧!官家质问小娘子了吗?小娘子又是怎么应对的?”
是千真万确的,要是被逮住了,必要遮遮掩掩,越是遮掩,应付郎主起来就越是牛头不对马嘴。郎主的脾气我知道,只要是起了疑,任你舌灿莲花也拉不回来,这不没等念儿狡辩,就一脚踹过去了么,真是痛快!”
肃柔听完,倒有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感慨:“后宅中的争斗,真是杀人不见血。”
尚柔端起茶盏抿了口香饮子,没有应她。舍娘也是极会看眼色的,这个时候表忠心最要紧,忙道:“这回算是替女君教训了不安分的人,女君平时待人宽厚,纵得那些糊涂东西尊卑不分,妄图打压起女君来。先前芯儿的那些话,虽不是念儿和周兴说的,但却是她亲口和身边女使的体己话,半点也没冤枉她。她才刚怀上孩子,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张狂得没个褶子,将来孩子落了地,那还得了!这回趁着好时机,索性把事办了,只要解决了她,家中自然太平,往后女君也就不必再为她烦心了。”
赫连颂颔首,“现在不是退亲的好时机,还是暂缓为宜。”
第45章
边上的人很愿意被她拖累,只是不便过于直白,换了个怅惘的语气道:“你不用担心拖累我,我这样孑然一身的人,日日形单影只,反倒是身上有婚约,更好向世人交待。你不知道,我之前一直不娶亲,常有人说我不能人道。这上京有女儿的权贵也害怕我登门提亲,就算公务
肃柔回身看看天色,太阳将要落山了,满世界虽然还热着,但没有阳光直照,热也热得温吞。
陈二娘子颔首,“妾室多了难免有争斗,如今打下一个还有四个,也不知能太平到几时。其实这些年阿嫂过得艰难,但因我自己是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平时不会同阿嫂说起那些,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安慰她。”
肃柔笑了笑,“都是这样,姑嫂之间有好吃好玩的聚在一起消遣消遣就是了,哥嫂房中的事,谁也不便参与。”
肃柔呢,还在为前日官家造访感到忐忑,甚至今日给贵女们讲课时都有些提心吊胆,唯恐忽然有女使进来传话,说今日又有贵客登门,让她少待。
她说:“我与王爷走一程吧,有些话和王爷说。”
陈二娘子后来又坐了一会儿,方起身告辞,肃柔收拾了东西预备回家,刚从了园退出来,抬头便见马车旁站了一个人,疏阔怡然的神气,笑得优雅又好性儿。手里折了花枝散淡地摇动着,见她出现,回手将花枝插在了院墙上,仿佛早就约定好了似的,和声说:“我等了你好半晌,终于忙完了么?我送你回家吧!”
舍娘抿出个笑靥来,温声道:“女君只管好好将养身子,日后但凡大事要人定夺的,呈禀到女君跟前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由我替女君代劳,也免得大事小情样样叨扰女君,扰了女君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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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发生了这种事,原不该和外人说的,但因陈二娘子这两日和肃柔走得近,且事情又出在尚柔园子里,待下学之后她便留下来,和肃柔细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赫连颂不由摸了摸下巴,官家是他请来的,这个内情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可能连亲事都不算数了。
“官家没有疾言厉色,但确实问起了这桩亲事,我哪里敢据实告诉他,也不敢承认要退亲,只好继续敷衍。”她说罢,心情愈发沉重了,喃喃道,“如今怎么办呢,官家好像还不曾放弃,先前说要退亲的,这件事恐怕得往后拖一拖了。”
平常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回主动说要走走聊聊,让赫连颂受宠若惊。他忙道好,示意马车先走,自己过来与她并肩而行。年轻的姑娘,人如兰花一样洁净芬芳,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身旁的人能让他觉得长脸,和她走在一起,自己也得到了升华似的,不由坦荡地舒展了一下肩背。
肃柔心里有些愧疚,嗫嚅道:“又要拖累王爷一阵子了,真是对不住王爷。”
尚柔听了慢慢点头,“我知道你同我一条心,有你在外头替我把持着,我这里少了好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