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妩，是我非要和你谈感情。”

    房间的气氛逐渐凝滞住，陈野那话落在空气中，而对面的她却迟迟没有继续接下去。

    商绿妩垂下眼角，她身上的锐气竟也散开掉了一部分，出乎意料的，他在她的眼底读出了些不该有的情绪。

    她似乎有些低落。

    距离很近，陈野才注意到商绿妩的呼吸不仅是急促，还有些不稳。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嘴唇似是那种病态的苍白。

    商绿妩身体不舒服。

    陈野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他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于是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有一米八几，而商绿妩只比自己矮一些，他稍微低下头就可以看到她的表情。

    商绿妩抬起眼睛，她想去故作镇定，但又觉得那似乎骗不过陈野。

    或是她不想骗他。

    半晌，商绿妩轻声笑，她对上他的目光，随之哑声道：“我不想对你撒谎。”

    她顿了顿，似乎鼓足勇气般，再度深吸了几口气，才算平稳呼吸道：“不知道，读过你的书，我们是否算得上是见过面。如果算的话，我已经见过你数遍。”

    “而前天晚上遇见你的那次，恰好是我刚做完手术，出院修养好的第三周。你喝醉了，但是我没有，因为病人是不能喝酒的。”

    陈野的眼角猛得变红，他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而商绿妩最后的话持续性的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她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声道：　“陈野，我脑子里面长了血管瘤，就算切除它，还会再而三的复发，甚至不知道还能够活多久。”

    他抬起的手臂僵在原地。

    陈野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凝滞住，他睁大眼睛看着商绿妩。

    他恍然间忽然明白，她不是想逃跑，只不过她的时间不多，不是她不负责，是她负不起。

    但商绿妩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几乎在诉说着不相关的人的经历。但那却真实地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注视着陈野泛红的眼角，一字一句认真道：“陈野，你没有办法和我谈感情。”

    商绿妩低下头，平息着自己的呼吸，而再度抬头时，她的目光已经恢复平静，她低声道：“我取完字画就要离开了。”

    陈野忽然攥起她的手腕，但又怕弄痛了她，放在手中不知道用什么力道才好，手臂松开又重新攥紧，他动作无比的慌乱。

    但陈野瞥开自己的目光，努力让自己望向别处，因为他流泪了。

    那温热的泪水几乎同时间涌出来，他胡乱的伸手擦着自己的眼泪，但它像控制不住似的，一直往外不停地涌着。

    落下的眼泪砸到他们之间。

    他的身体颤抖，攥着她的那手也开始渗出汗液，她的手臂冰凉，而他身上温热。

    那温度相互纠缠着，仿佛是硬生生的将他们分割开来。

    偏偏就在商绿妩以为陈野不会再挽留她的时候，他又突然身体凑近她。陈野低下头，重新望向她的眼睛，认真道：“商绿妩。”

    在商绿妩的注视下，他牵着她的手腕，一寸寸的将它覆盖在自己的心脏上。

    他的心脏持续有力的跳动，那一声声的砰砰响声。他的眼底仍然氤氲着泪水，但那目光温柔却又无比的坚定。

    在安静的房间中，只听见陈野一字一顿道：“那如果，我想和你谈呢。”

    商绿妩的瞳孔不断的放大，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没想过他会说出口这样的话。她眼眶蓦地变红，似乎是不相信般的。

    她颤抖着，最终咬着嘴唇重重摇头。

    陈野眼睁睁的看着商绿妩深呼吸，拉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她连续退了几步，几乎想要逃走，但陈野那手攥的越发的紧。

    那有着绝对力量的悬殊。

    她只是背对着他，陈野感觉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陈野猛地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商绿妩没有挣脱。她的身体变得僵硬，任由着陈野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他攥着她没有放手，低声在她的耳边道：“商绿妩，你别走好不好。”

    商绿妩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随之他的手臂发着颤。

    她认真起来，再度重复道：“我会经历数次的大小手术。”

    “每次动完手术会变得无比难看，会浑身无力，连下床都打颤，会随时发烧头痛。没有药和医疗手段可以治。”

    “我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死掉的人，陈野。”

    商绿妩转过头来和陈野对视，他的目光灼灼，依旧在无比认真的望着她的脸，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几乎就要触碰到彼此。

    却见陈野低着头轻声笑，他的眼睛里依旧含着泪，那眼角泛红，连同声音发着颤，“商绿妩，疼吗。”

    她却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陈野凑得更近一些，那是最贴近她的脑部的位置，他轻声再次询问道：“手术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