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媛他们的汽车以每小时120公里的时速在郊区大道上奔驰。
道路的两旁,是望不到边际的大片田地,一朵朵、一簇簇的油菜花怒放着,任由风与昆虫将它们的花粉传播出去,好以此延续生命的轨迹,来年继续称霸田野。
在快速略过的视野里,一直有人麻木、呆滞地站在田里或路边,他们形容枯槁、破衣烂衫、皮肤在春日温暖、明媚的照射下,泛着铁皮般的白光,如果还想凑近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瞳孔都是骇人的、浑浊的昏黄色,瞳孔早就无法对光刺激产生反应了,因为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死人”了。但现在,这些“死人”却遍布各地,且时刻准备品尝鲜肉的味道。
将近开了4个小时,车外景致从郊外慢慢过渡到了城区,孟媛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到前方收费站的招牌上印着地产广告跟标语:兴堰古镇欢迎您。收费站背后还停放着三辆军用卡车,空地处站着两队真枪荷弹的军人。
他们的汽车刚刚驶入收费站,马上就有一名军人朝他们挥手示意,阿七停好车,故技重施地拿出那本黑册子来,递给他看。
军人看后,干脆利落地冲他敬了个军礼,归还了册子,道:“同志,你们是要去哪里?”
阿七道:“去北京。”
“就你一个人去吗?如果有人不去的话,可以跟我走,军部已经在兴堰镇建好救援营了,现在正式向平民开放。”
阿七还没有说话,孟媛立刻道:“有人要去救援营。”说着,她转头冷漠地盯着陈哥,道:“你,下车,去救援营,不准再跟着我们。”
陈哥一愣,知道她是厌恶极了自己,顿了几秒,随即猛地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阿七对孟媛、孟景道:“我们也可以下车休息一会儿,这里有部队,很安全。”
孟景点点头,似乎很是疲惫,从车上拿了一瓶水下去,站在外面几口就喝了个干净,此时踩着实地,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足仍在微微颤抖,软的几乎站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头靠着车身开始闭目养神。
孟媛也推开门,一下车就听到陈哥在跟人打听救援营的环境、居住条件以及安全性等问题,顿时感到脊背发凉,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是头次厌恶一个人厌恶到了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烦的地步。她想起吴大姐温暾的笑脸,眼圈逐渐泛红,忍不住大声嘲讽道:“你担心什么?到了救援营有的是人保护你,你记得不要再牺牲别人给自己当垫脚石就好。”
陈哥浑身一震,背对着孟媛握紧了拳头,道:“...当时那种情况,我..我能怎么办?!难道让我们所有人去承担被吃掉的风险吗?”
“那你也不应该把自己的老婆一脚踹出去!”孟媛大声斥责他,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再次涌上他们的心头,那种看着鲜活生命断送在枕边人手里的感觉,叫人如何不对人性感到绝望与失望?
孟景也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
正给陈哥介绍救援营情况的军人神色有异,微微后撤了一步,也皱眉看着他。
一时间,除了阿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里面包裹着讥讽、鄙视与反感,如同将他钉在了耻辱架上,用道德的烈焰反复炙烤着他的灵魂。
他几乎奔溃似的转过身来朝孟媛逼近,阿七见状,立马下车挡在了孟媛前面,不让他靠近,“我不那么做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陈哥涕泪横流,痛苦地抱着头:“我们陈家7代单传,我..我今年才三十五,我不能死,我连个儿子都没有,我怎么能死在那些怪物手里!”
“所以在你眼里,没有孩子的吴大姐就是无价值的、可牺牲的工具人?你就在那么紧要的关头,把自己的老婆踹下了车?!”孟媛气极,以绝佳的口才,直戳这个男人逻辑上的弱点与人格中的卑劣面,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痛快,她只觉得通体冰凉。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怕极了,这一切都是错误,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搬来,是吴英的错..是吴英坚持要来的!如果不来..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孟媛笑了,还是没能忍住,一滴泪水从略尖的下巴处滑落,她看着这个如同跳梁小丑般的男人,轻轻道:“你说的对,她错了,她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错了。”
陈哥呆若木鸡,满脸挂泪,他摇了摇头,无言地转过身去,准备前往救援营。
军用卡车那边陆陆续续聚集了一些人,显然都是要往救援营去的。
孟媛发了会儿呆,转头对孟景道:“小景,你要去救援营吗?”
孟景闻言低头想了想,道:“算了,不去了,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北京,我爸妈住的地方离北京更近,说不定他们也会去北京。”
孟媛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突然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深处的荒寂,她看着民众一个接一个地排好队,带着满脸的疲惫与麻木,在军官的指挥下登上卡车,就好像全权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