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备齐,萧齐等宫人退去才在被子底下慢吞吞拢好寝衣坐起,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魏怀恩,一点下床的意思都没有。为了方便照顾萧齐,魏怀恩吩咐宫人把桌子就摆在床边,但就这么一点距离,萧齐也不想努力。他甚至还隔着被子伸长了腿,不轻不重踹在魏怀恩后腰,催了催看书入迷的魏怀恩。魏怀恩看出他不愿动弹,也愿意纵容他恃宠生娇,便扔了杂书殷勤地把膳食喂到他嘴边。“我不喜欢吃鸡肉。”他突然别过头拒绝她夹来的鸡丝。“你不爱吃?”这真是件奇事,魏怀恩虽然没放什么心思在这种小事上过,但以前在皇恩寺思过的时候,他最拿手的不就是鸡汤面了吗?哈,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想起以前的事。“鸡肉有腥味,我从小就不爱吃。”奴才没有也不配有喜好,可今天魏怀恩不是主子,他也不想做奴才。于是他自私地想要让她多记得自己一些,至少以后会想起他也会挑嘴。“还有茄子,豆腐,芫荽……”萧齐叨叨一圈下来,魏怀恩也放下了筷子。“你是在同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这一桌子就没什么你爱吃的?那你是怎么学会那么多道菜的……”回答魏怀恩的是萧齐撸起袖子的小臂上,几条泛白的旧伤印记。“真就要爱吃才能做得好吗?怀恩也太小瞧我了。火候欠了过了,滋味够不够,挨几下竹条还有什么记不住的?”“……我让他们重新做。”魏怀恩鼻头发酸,回想起来只知道他惯会讨她欢喜,没有一点点瑕疵,她口口声声说爱他疼他,却连这么一点再寻常不过的事都要他病了肯同她说才知道。“不必了。”萧齐勾勾手,让魏怀恩坐得离他近了些。“有那道蒜泥白肉就够了,怀恩不会嫌我染上味道吧?”当差不可食味重荤腥之物,被主子闻见就是罪责。但在萧齐口腹之欲从不能得到满足的孩提少年时,在家中日复一日的咸菜薄粥中,一道大荤是他逢年过节才能期待的佳肴。有些口味和食材还是在他入宫之后见识过,品尝过,才慢慢知道自己这副没被好好滋养过的肠胃喜与不喜,过了窜个子的年纪才最终沉淀下来这刁钻口味。她怎么可能知道呢?他不过也是个凡夫俗子,爱美人也爱珍馐。其实和她一样。魏怀恩故意在他的薄唇上响亮地吮了一口。“不嫌不嫌,想吃什么我都喂你。”萧齐心安理得地受着帝王关怀,吃饱了才端着一碗热牛乳慢慢饮着,看魏怀恩挺直背脊如同处理国事一样,端着架子下筷,再小口小口吃下,就连脆骨的咀嚼声都不如他的啜饮声大。“如果我家没遭难,大概也养不起公主的开销,说不定我父亲怕我们一家还得沾公主的光,舍不下那张脸,根本就不会和皇家结亲啊。”他一旦闲了无聊了就要开始作妖,魏怀恩早就没脾气和他真的计较。“是是是,本宫也看不上连亲儿子都苛待的人家,反正本宫只看你这张脸长得俊俏,干脆抢进府里做面首,岂不比嫁人快活多了?”萧齐倚在魏怀恩身后听了她的话,表情阴晴不定变了几变,最后实在是没什么话辩驳她的歪理,只能憋出一句:“陛下,食不言。”“哎?你去做什么?”魏怀恩瞧他病病歪歪又非要穿靴下床的倔强样儿,饭也不吃了作势要跟他一起。“……去净房!”为了祛嘴里的蒜味,牛乳喝了两碗,他不急谁急?“……我还吃饭呢!你怎么这么不讲究?”魏怀恩冲着萧齐匆忙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注意他匆忙忘了掩饰的健步如飞。“是你非要问!”萧齐气急败坏的甩门声让魏怀恩笑得直不起腰,等到他面色阴沉地回来她还在捂着肚子抖个不停。不就是在他把整盘肉吃完了冲她说话的时候,她没禁住扑面而来的呛鼻蒜味皱了皱鼻子吗?他要作也该作到底,明明是自己嫌弃自己,喝多了牛乳才跑净房,她不笑话他才怪了。“很好笑吗?陛下就没听说过‘人有三急’?”萧齐故意没把洗过的手完全擦干,顺着她衣领伸手进去碰她背脊,凉得她一个激灵。她的笑声他在净房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可粗俗玩笑在爱侣间就是有种魔力,一边彼此嫌弃,一边乐此不疲。“行了行了,这事翻篇了!把手拿出去哈哈哈……”然而在两人以为此事结束,等宫人撤走桌子的时候,魏怀恩突然打了个嗝。宫人离得远没听到,萧齐可是听得真切。“来,过来我帮你拍背。”捂着嘴满脸羞红的魏怀恩只能趴进他怀里,一个接一个的嗝打得不停,他拍了好一会才止住她的失态。“你要是敢笑,我就……”报应不爽,她才嘲笑过萧齐的急迫,就轮到她乐极生悲。“你就什么?我都……咳咳,我都病成这样,怀恩还要把我如何?你也舍得?”演技这方面萧齐一向收放自如,弱柳扶风地一咳嗽,便如西子捧心,半点不似刚才独立跑进净房的人。但是一招鲜吃遍天,这招专克魏怀恩,她还就吃他这一套。“嗯嗯嗯,我舍不得,我困了,咱们睡一会吧。”魏怀恩环着萧齐的脖子蹭来蹭去,成功把他松垮的衣襟再次弄开。她略长的指尖沿着他的锁骨来回划着,听着他的心跳慢慢闭上了眼睛。萧齐睡得长,昏昏沉沉就睡到了黄昏时分,醒来时魏怀恩已经不在身边了。宫人传话,陛下回了御书房,晚些回来陪他用晚膳,记得喝药。一碗药汤端到萧齐面前,萧齐示意先放到一边,假装要往净房去。魏怀恩没有授意宫人一定要看着萧齐把药喝完,担心他会看出不对,所以宫人并不知道这碗药中盛的是帝王心意,听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