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开了半天会,商讨出了方案,先尽量封锁消息,反正这边地势偏远、穷山恶水,给点钱就能把人嘴堵住。
至于死者就更好处理了,死的都是村里人,村里大多数都是一辈子没出过乡村的妇女老人,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十万,多给点钱总能让他们闭嘴。
展正义提着公文包,因为走路进村皮鞋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泥巴,他抬腿在路边的矮草上蹭掉鞋底和鞋面的泥巴,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前面的房屋。
“到了。”身旁的人腋下也卡着一个公文包,他就是马玮。
原本说另派了个人已经说服他们签赔偿合同了,这次只是送钱去,展正义非要自己来,弄得他也不好意思不来。马玮走一路,身体不好又虚胖,已经冒了一脑袋汗,肚子里不知道塞了多少诽谤展正义的话。
乌舍镇虽然叫镇,其实就是个大点的村,以前是不同的生产大队,后面分成三家村,然后又因为信仰相似合称乌舍镇,村内人口绝大多数是赵、艾、杨姓,常住人口有两千,年轻人不多,壮年男性多。
两人都不太了解镇上到底信仰的是什么神,展正义提前看了看资料。
这是西藏那边传过来的宗教,和印度也有点关系,叫乌立娜木,月亮的化身,村里人相信人类是经过大劫难后由乌神重塑肉体的新人类,是高于无灵魂的动物和未经洗礼的人类的神圣灵体。
看到习俗里有土埋和换婴,只是粗粗看了两眼内容,展正义越看越麻,将资料往公文包里一塞,不愿再看。
展正义和马玮从村口沿着砌得十分敷衍的水泥路走进村子深处,水泥路有些狭窄,在离村口很远的地方就消失了,展正义的车不好开进来,停在了离这里有足足有两三公里的地方。
沿路很少看见小孩,应该是在附近的小学上课,许多银发老人和中年妇女在屋子前洗菜劳作,不少人家院子里不种菜,反而都种了花,是罕见的紫黑色的花,一丛一丛,一根花枝上开许多拇指大小的花。
屋子都又矮又小,黑顶土墙,每户都隔得比较远。
站在屋前的村里人都直起身子来,沟壑纵横的脸转向他们,混浊的眼珠子盯着展正义和马玮,嘴角紧绷,表情麻木,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上下下看着他们的打扮。
这些目光让展正义很不舒服,阴冷粘腻,像是漠然的看客。
马玮打量着过路的屋子,破旧磕碜,有些甚至还是草房,从几块木板钉起来的小破门里都可以看到房子里的光景,光线照见的地方也是黑黢黢的,又脏又乱,泥地坑坑洼洼,屋子角落甚至长着小草。
马玮就没见过这么破的屋子,心里啧啧称奇,又嫌弃又可怜他们,心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优越感和怜悯心,看着看着他发现房间里是有人的,一双眼白发黄的眼珠悬在空中,黝黑发皱的皮肤几乎快要融入黑暗中,马玮这才发现这是个坐在角落的老人,四肢就像烧干的树枝,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老人灰蒙蒙的眼睛原来是一直盯着他的。
马玮吓得心都凉了,不敢乱看,赶紧扭头紧跟上展正义的步伐。
展正义随便问了个抱着孩子的大妈,尽量友好地问:“大娘,您好,请问艾瑞良家在哪呀?”
女人一边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打量展正义,脸色有些僵硬,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我二十九噶。”
马玮看着这女人眼尾嘴角扭成麻花的皱纹,心里哇了一声。
展正义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赔着笑脸道歉:“妹妹,不好意思。”
女人脸色这才好点,她用指节粗大的手往一个方向一指,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两人:“沿着这条路走,就他一家在大树下的就是了,周围没别的人家。”
展正义道了谢,女人喊住他,问了一句:“找他干嘛?”
展正义打哈哈道:“有事要谈。”
展正义转身就走,女人在后面嘀咕:“你们是挖矿的吧,是不是他遭报应了噶。”展正义闻言心里一跳。
结果女人又嘀嘀咕咕:“艾家冒犯神啦,迟早要出事的。你们这群外地人就是不吉利,非要去地下挖……”她怀里的孩子忽然哇哇大哭,稚嫩声线撕扯着怒吼着,哭得惊天动地,她停下嘴巴赶紧哄起小孩来。
展正义脸有些冷了下来,他本科就读于国外常春藤大学,经年累月早已受到所谓“精英文化”影响,十分厌恶传统文化中的迷信思想,尤其是关于因果和吉凶的。
“哎哟哟,月亮弯弯——河水淌淌——
飘来小船——载你去玩——
月亮嘻嘻——眼睛眯眯——”
在女人粗糙的歌声中,他扭头朝着村庄深处走去。
屋子的确很好找,一个很大很大的黄角树立在路边,枝繁叶茂,荫蔽着一间小房子,阴影里它显得沉默固执。
马玮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老迈却有力的声音:“来了!”一个老头打开了门,看见面前的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