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鹏买了杯热饮给他,两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默默喝着,心头俱是压着沉甸甸的黑云。
“庄阿姨的病之前不是已经康复了吗?我记得医生也说她可以正常生活了。”
“那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沈鹏道,“你是她的念想,是她唯一的盼头。她盼着你和棠风早点结婚,你能真变成我们家的孩子,可以听你喊她妈妈。但是……”
何惊年头垂得更低,“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千万不要道歉,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反而多亏了你,曼吟才有了希望。”沈鹏深深叹了口气。
“当年,我为了安慰她失去小雨的痛苦,就收养了棠风,想着如果小雨还在,应该也有他这么大了。可我没想到的是,曼吟虽然病得严重,却一眼看出我在骗他,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把一个野孩子领回家,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小雨。”
“找小雨找了这些年,我都不抱希望了,但她一刻都没放弃过小雨。或者说,她始终和小雨在一起。十几年了,每天吃饭,她都坚持要多放一副碗筷给小雨,还会给小雨夹菜,问他妈妈做的菜好不好吃。”
“她清楚地记得小雨的年纪,给他买衣服、文具、书本还有玩具,每天都要整理一遍他的房间。家里没有任何人能动小雨的东西。有一次棠风不当心动了小雨的杯子,大雪天的晚上,他被曼吟赶出了家门,如果我没提前回来,只怕真要冻死在外面了。”
“曼吟一直活在失去小雨的痛苦里,直到遇见了你。”
“我也不知道曼吟为什么那么执著地觉得你像我们的小雨,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无论如何,我真的想请求你,能不能陪她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治疗时间。只要有你在,她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何惊年点了点头,“我明白。”
接下来,陪伴庄曼吟治疗的日子里,虽然每天都很忙碌,甚至说得上辛苦,但他内心获得了许久未有的平静。有他在,庄曼吟也终于肯积极配合治疗,精神状况每天肉眼可见的好转。
又过了些天,医生宣布庄曼吟可以出院在家静养了。为了平稳她的情绪,何惊年暂时搬进了沈家,和庄曼吟还有沈鹏一起生活。
说来也怪,他之前虽然和沈家这两位长辈相处得很不错,但到底没有一起生活过。可真住在一起后,却一点儿都没有想象中的拘束或是不习惯。
夫妻俩都待他极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几乎令他感觉这里就是自己真正的家。自从妈妈过世,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又舒服的感觉。
尤其是庄曼吟,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来宠。带他逛街,给他买这买那,没几天功夫奢侈品就堆满整个衣帽间。
有一回,两个人一起逛美术馆,他随口感叹了句这里真漂亮。结果不出两天,庄曼吟就让人把这座最大的市立美术馆租了年,说要给他办珠宝展。
一日三餐,庄曼吟亲自指挥家里的厨师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
发现他喜欢那些外观精致漂亮的点心,特意请了几个美食界很有名点心师回家,中式和西式,还有一个在东京浅草百年老店里捏了大半辈子和果子的老师傅。
暖意融融的午后,庄曼吟在庭院的凉亭里,让他陪自己一起喝下午茶。各色精美小点摆了满满一桌,美丽的造型,缤纷的色彩。
庄曼吟看着他吃,目不转睛,时不时用手绢替他拭去嘴角的果酱和碎屑。看着看着,庄曼吟就忍不住笑,边笑边说:“年年和妈妈一样,都特别喜欢漂亮的东西,年年果然是我的孩子。”
又一场雪后,沈棠风回来了。
何惊年站在那里看着他,还是一样漆黑深刻的眉眼,清隽温柔的笑容。他俯下身,张开双臂抱了自己一下,熟悉的温暖和煦的感觉,却多了凛冽风雪的味道。
“年年,我想你了。”
何惊年一动不动,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手贴上他的背脊。
看见儿子回来,沈鹏还是很高兴的,可庄曼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上来就一顿斥责,问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年年提分手,又说年年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末了抬手往门口一指,沉着脸道如果不跟年年赔礼道歉,把人哄回来,就不要再进家门了。
沈棠风什么都没说,眼睫半垂,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浑不以为意。倒是何惊年听不下去了,请求庄曼吟不要再说了,这一切都和沈棠风无关,左右都是自己的错。
庄曼吟拉过他的手,说:“年年,算我求你,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晚上,何惊年睡不着,披了外套悄悄出来,看见沈棠风一个人站在窗边,浓黑的影子在脚下凝成一团。
他走过去,低声对他道了歉,他一直欠他一个道歉。
沈棠风摇摇头,“真要道歉的话,我要对你道歉的更多。”
何惊年不解地看着他。
“年年,我母亲那些话,你大可以不用理会。我不希望你再为了别人,忽略自己的感情。”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