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尚英正与苏羡闲话,阿照迈步过了门槛,正欲行礼,崔尚英连忙扶了扶她的手臂:“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到底是混迹过官场多年,崔尚英不骄不躁, 时刻牢记君臣之礼。
阿照心中明了,这才抬起头来, 崔尚英身形魁梧, 虽年逾四十,可瞧上去仍是精神奕奕,许是西北烈日暴晒的缘故,面容有几分黝黑, 却更显五官硬朗。
说起来, 她与这位舅父已有数十年未见, 当年母后诞下她后便撒手人寰, 崔家也因受父皇猜忌,自请举家西迁。
阿照坐下后笑道:“舅父一路辛苦了,怎的不先回府稍作歇息再来。”
崔尚英吁叹了一声,虽苏羡在信中已将京中情形告知,可他仍未想过当今圣上竟昏聩至此,“我一入京便听说,陛下接连半月未上早朝的荒唐行经。”
苏羡闻言,也跟着一喟叹:“听闻是皇上新纳了位甄美人,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日日带在身边,我与宓儿入宫劝了好几次,都遭到了驳斥。”
这位甄美人便是皇后征召入宫的美人之一。
崔尚英放下手中的茶盏,哼声道:“实在荒唐。”
他说罢,心思活络道:“陛下迟迟不立皇长子,储君之位空悬着,旁人难免会觊觎此位。”
阿照抿了抿唇,隐晦道:“我也是这般想的,父皇在世时,便时常称赞皇长子人品贵重,可眼下陛下无心朝政,竟让五皇子监国。”
苏羡摇头道:“五皇子监国无异于皇后监国,沈家的手真是越伸越长了。”
几人正谈论着,杜玄得了消息,一路连奔带跑越过曲廊,连礼都忘了,跨进厅内道:“主子,不好了,宫中出事了。”
屋内三人面色一凛,杜玄缓了一口气,速道:“宫中的密人来报,说皇长子今日到皇上殿中请安,不知怎的竟撞见了正在更衣,未着寸缕的甄美人,皇长子还未来得及退下,陛下竟闯入殿中。”
“那甄美人张口便道,皇长子欲轻薄她,陛下大怒,在弘安殿中提剑,险些要砍了皇长子,幸好孙大人今日入宫觐见,以身拦着陛下,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苏羡惊诧,赫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阿照攥着裙摆的指节发白,“怎么会如此,彻儿做事一贯是谨慎的,此事定是有人存心陷害。”
苏羡着急道:“快备马,我要入宫。”
阿照心中发怵,拢眉道:“我随阿姐一同去。”
苏羡摇头道:“此事不是越多人越好的,你先在公主府中等消息。”
转眼入了宫内,苏羡脚步匆急,正往弘安殿赶去。
甄美人由宫娥扶着走出了殿中,与苏羡擦肩而过。
苏羡眸光轻扫,斜睃了她一眼,夏日衣衫轻薄,这甄美人着蝉翼薄衫,面带盈盈楚妆,正提着绣帕拭泪,小声啜泣,丝毫无暇顾及眼前来人,连礼都未行,径直大步而去。
竹秋皱眉,小声道:“这美人竟如此不识礼。”
苏羡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面上的愠色丝毫不掩:“她既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她敛目,继而问道:“太后那边,派人去请了吗?”
竹秋点了点首,“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可太后昨日又正巧去了行宫,眼下正在路上,饶是派人去了,恐也请不来人了。”
苏羡闭了闭眸,双拳紧拧。
大殿之上,苏彻僵立着身子,跪在地上,额角青筋突现。
孙致叩首,怛然失色道:“陛下,皇长子素来温恭谦和,短短不会行此等荒唐行径,此事疑点重重,定需查明后再下定论。”
魏元帝面色铁青,一脚踢向苏彻的胸口,怒极:“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色胆包天。”
苏羡缓步而入,脚下还未站定,便听见魏元帝嗤地冷笑:“这才一会的功夫,竟连求情的人都找好了,这龙椅合该你来坐才是。”尾音重重挑起,声音匿着叫人难以忽视的阴鸷。
他不喜江氏,更不喜欢这个儿子,当年若不是为了入住东宫,他何须娶江氏,一个整日药罐不离身的病秧子,就连在床第间一晌贪欢时,也跟木讷得如同木头一般,毫不知趣。
昔日先帝在世对苏彻百般看重,就连继位遗诏,也以苏彻为先,他几欲恨得咬牙切齿。
苏羡沉着嗓音,出声道:“皇兄息怒,此事要查不难,将守在殿外的几个宫人送进刑司,严刑拷打,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魏元帝横眉,怒气填胸:“他觊觎朕的后妃,乃朕亲眼所见,何须查,照朕来看,他这皇长子也别做,索性移出皇家玉蝶。”
他话音刚掷地,宫令匆忙跨进殿内,通禀道:“陛下,太后懿旨到了。”
苏羡闻言,抒了抒气,紧绷的神经稍稍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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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阿照神色焦急,听着院外蝉鸣聒噪不休,更添烦躁,在屋内来回踱步,过了良久,苏羡身边的武婢前来传消息。
武婢赶得满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