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在冰池第一次见到郁衡的时候,他的眼睛悲伤得像是一个老人。
冷苒苒无情无欲。
但是她再这一刻突然心如刀绞。
她应该拂袖转身,但是她做不到拂袖转身。
如果面前是任何的别人,她说不通,也就不说了。
爱恨嗔痴,都是命,也都是悟。
天道无情,顺势而为。
她若渡不了人,就应该容许别人渡己。
都是悟,只是弯路走得多不多而已,没有哪个更高尚。
所以她这辈子,无论是对待江洛林还是苏梓萱,都是点到为止。
但她这辈子竟然第一次,不想点到为止。
她在越界。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
冷苒苒低头道歉,露出一小段藕白色的脖子。
她觉得自己有点像电视剧里面拆散情侣的恶毒女配。
但是她不想拆散郁衡的任何感情,她只是希望他能够幸福。
这种情感强烈到似乎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她可以做任何事,管他道义深浅,无情有情,只要他是幸福的。
她心中的磁盘突然开始工作,涌上了很多不熟悉的情感。
她很难受。
难受到有点想哭。
她的肩膀微微抖了抖,像是落水的小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心中的磁盘发出一些滋滋啦啦的声音——
仿佛在说,她不该越界的。
她突然有点想逃。
郁衡濒临爆发,他说:“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冷苒苒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可是她已经结婚了。”
郁衡这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突然被扔进了深海里。
满腔岩浆在冰水里,沉了下去,最后咕嘟咕嘟冒出了两个不情不愿的气泡。
他当场愣了,问:“你说什么?”
冷苒苒不情愿地说:“安娜——”
她说完觉得直呼其名不太尊重,补充道:“安小姐结婚了,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郁衡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冷苒苒懵了,眼神透出茫然,“你还不知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这不是她本来计划要说的,但是她骑虎难下:“安小姐结、结婚了。”
郁衡闭了闭眼睛:“和谁?”
“顾长青。”
她埋着头,不愿意再看郁衡受伤的眼神。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她想给郁衡留点自己消化的空间和体面:“我不会说出去的,今天这件事,我会当做从来不知道。”
头顶传来郁衡的声音:“你觉得我和安娜有什么?”
冷苒苒抿着嘴唇“嗯”了一声。
可以说是十分冷淡了,如果不是她斜斜上挑的眼神暴露了此刻的紧张。
郁衡的表情十分古怪。
像是想笑又不能笑,想平静但身体还控制不住余怒的反应。
过了片刻,他终于能够恢复低沉冷淡的声音:“安娜是我姐,亲姐——”
冷苒苒脑海中“轰隆”炸了一声惊雷。
郁衡又说:“——这是她英文名,她的中文名叫顾长青。”
轰隆隆的声音未消,她的脑中又降临了第二道雷。
空气里安静得连潮湿的水汽都凝结了。
冷苒苒抬起头,表情一如既往清冷,但眼睛湿漉漉的。
她迷茫地吸了吸鼻子。
曾经以为自己经历的那一场天雷劫已经是顶级社死现场了,现在她想郑重修改自己的结论。
她的左手无意识抬起,像是溺水的人在垂死挣扎道:“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郁衡此刻如果还有残存的理智,他应该顺势找个别的借口敷衍过去。
但是他残存的理智已经被冷苒苒今天晚上跳脱到离谱的举动摧残的一丝不剩。
更重要的是,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克制理性。
“我说的是——”
郁衡右手轻轻握上冷苒苒的左手腕骨,两个人的手都冷得像是一块冰,“我喜欢的是你。”
轰隆隆——
冷苒苒的耳边响起第三道惊雷。
这一次是真的惊雷。
天边划过闪电。
“嘶啦”一声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闪电劈开云层。
露出今晚的月亮和星云。
她的手被郁衡握着。
两个人的手都很冰。
榕城的冬天也同样阴冷阴冷的。
此刻她的手腕处却莫名滋生出一些温暖。
两条黄桷兰花串附赠的红色丝线轻轻缠绕在一起。
绕不开。
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