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身后追他一样,童叶很快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童叶。”身后传来Alpha的声音。
童叶停住了脚步。
医院里永远人满为患,他在穿梭的人群中僵立不动,感受后颈尖锐的疼痛突然拔高到了一个无法忍受的程度,然后像退潮一样留下湿冷的钝痛。
半晌,他转过身去,朝着Alpha微微点了点头,说,“林岸,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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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你也方便的话,可以多与嘉嘉走动一下。”林岸牵着徐嘉憶的手,对童叶说,“他很看重你这个朋友。”
童叶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又抬头去看林岸的脸,似乎是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于是林岸又说,“如果之前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但这是我的本意,我希望你可以和嘉嘉成为朋友。”
后颈的疼痛好像产生了什么连带反应,童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你的本意,童叶想,你希望我离徐嘉憶远远的,最好此生都不要有一个眼神的交流。但是徐嘉憶没有别的朋友,而你不能忍受他有一点点的不如意,所以你向我低头,希望我能像顺从你一样顺从他。
“嗯?”徐嘉憶困惑道,“你们之前……有发生过不愉快吗?”
“我回家之后再跟你说。”林岸捏了捏他的手。
“童叶,”他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好吗?”
他这次没有用信息素压制,但是童叶的视线又落回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嘴唇颤了颤,最终说“好”。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童叶轻声说,“我和嘉憶。”
徐嘉憶果然很高兴,商量着要与他去新开的电玩城打电动。
“不好意思…”童叶突然抱歉地对他笑了一下,“我可能得先回家了,我们电话联系吧,好吗?”
“哦对!”徐嘉憶突然反应过来,“你家里的煤气没关!”
童叶再一次对他们说再见的时候林岸才看清他的脸色,因为这时大堂的灯突然开了,光粗暴地打在他脸上,让他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
明明已经开春了,天气逐渐回暖,像徐嘉憶这样爱俏的omega已经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春装,但童叶仍然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脖颈上系了带着格子的驼色羊毛围巾。
林岸记得这件围巾,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他过生日的时候童叶送他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童叶还没参加工作,身上没有什么钱,但仍然拿出自己大半年的生活费给他买了这件十分昂贵的围巾。因为林岸那时候是创业初期,需要频繁的见客户和投资人。童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有势利的商人会根据对方的穿着打扮估量进行合作的可能性,只有精致且低调的衣着饰品,比如皮带、钱包和围巾,才更能博得有品味的人的好感。
但是那时候林岸没有接受这份礼物,他说:“童叶,我们不是恋人的关系,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哪样的事呢?
记住对方的生日,花一些心思为对方准备一件生日礼物,然后包装成漂亮的样子带着微笑送给他。
那天林岸处在坏心情中粗暴的拒绝了童叶的示好。他没有告诉童叶,他曾与徐嘉憶在生日这天分手,这是他称得上一帆风顺的人生中唯一无法把控的事情,而他讨厌失去控制,所以不再对自己的生日抱有期待。
童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很会学习,理解能力也很好,所以他很平静地接受了林岸在两人之间划出的界限,也自己探索出了不被允许做的事情。
比如送生日礼物、认识他的朋友、与他一起去旅行。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比如收到生日礼物、认识自己的朋友、与自己一起去旅行。
所以后来林岸再也没有在家里见过那条格子围巾,他猜想童叶是把它退掉了,但今天才知道,他大概只是收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比如学校的办公室。它像是一种被拒绝的纪念品,痛诉某人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中是完全不被爱的失败者。
童叶有点着急地向外走,但后脑痛到几乎麻木,身体全然没有力气,他也知道自己其实走得慢吞吞的,于是愈发急出了一身濡湿的汗。
瘦弱的omega整个人畏缩在羽绒服里,露在外面的皮肤殊无血色,从身后看也显得人有些可怜的过分了。
“他有没有说来医院干什么?”林岸心里有点异样,转头问徐嘉憶。
“说是拿常备药,”徐嘉憶指着取药窗口的长队说,“不过快要排到他的时候突然想起家里煤气忘了关,就急匆匆地要走。”
“常备药?”林岸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伸手按了按狂跳起来的额角。
他拿起手机拨了杨医生的号码,还没按下通话键,身边徐嘉憶已经兴致勃勃道:“晚上妈妈让咱俩一起回家去吃晚饭,她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爸爸现在情况好转了,她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