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垂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掌:“我见过他跟徐嘉憶在一起时的样子,他很开心,总是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那样。”
童叶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目光仍有温柔的眷恋,眼底却早已灰败下去:“我知道,我一辈子都是林岸爱情故事里的局外人了。我已经见证了他们相爱,见证他们破镜重圆,结婚和生子。往后那么多年,可能还要见证他们有更多爱的结晶,见证他们白头到老,矢志不渝。”
“虽然已经习惯了一直等他,但偶尔也觉得,这样的岁月对我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我不想再等了。”
童叶表现的很坦然,他早已做好了决定,并平静地等待最后那一天的到来。曾有的痛苦、希冀、不安和奢望都会随着他的离去归于尘土,没有人再能窥探这段故事的任何爱恨。
方圆想过很多次,想等到有一天林岸真的知晓了童叶的死讯时,她要怎样逐字逐句的、掷地有声的,将那些血和泪凝成的枷锁套在他身上。
那个傻子不想争,也早就无力去争,可她不能让这个alpha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跟他的omega逍遥一辈子,他就应该感到痛,感到羞愧,感到歉疚,他就应该被这枷锁套牢,在每一个快乐得意的时刻被捕捉吞噬,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到了这一刻,方圆却不想再这么做了。
她想,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面前的男人已经肉眼可见的颓败和哀恸,像一头濒死的、了无生气的病兽。
他的手攥成拳抵着胸口,额上染了一层细汗,紧咬的颌骨绷得太阳穴上的血管高高隆起。他看上去很想哭,双目猩红,似要滴血,只是眼眶像是早已干涸的河床,最终也没有流一滴泪。
来赴约之前方圆想了一万句骂人的话,想要当面将这个惺惺作态的渣男骂的狗血淋头。她没指望林岸是真的旧情难忘,也无法相信他会对那个傻瓜真心忏悔——可是事到如今,她却体会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哀痛。童叶此生亲缘情浅,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跟她谈论童叶,一起痛哭和思念,那这个人也只能是林岸。
她恍惚间竟产生了一种怪诞的设想,想他也许是真的感到痛无可抑,因为他其实没有必要在方圆面前演戏,或者说,戏若是能演成这样,那怕是演员也早已入了局。
“你现在好像一副痴情种的样子,”方圆说,“你早干嘛去了?他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每日每夜思念另一个omega,承受你毫不留情的分手,看着你们在他眼前情深意切……”她哽咽了一下,“他自己一个人病的要死了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眼前的alpha剧烈地抖了一下,她却毫不留情地自顾自说道:“你这样伤害他,难道从没觉得心里不安吗?他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就因为他说了不用负责?还是因为你大方地给了他分手费?林岸,难道他是图你的钱吗?你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也是个穷光蛋吗?!我告诉你,林岸,那些钱他一分钱都没动,全部捐给了嘉盛基金会,你不信,可以去查名单。”她冷笑了一声,“听说嘉盛基金会是你为了徐嘉憶设立的,他现在在担任基金会的理事长?”
“你跟你的omega感情这么好……其实没必要来找我自讨苦吃。”方圆说。她想,虽然童叶略有偏差的预估了alpha的情绪,但如果真正按照童叶的安排,用移民的说辞淡出他们的视线,将骨灰撒在海里,不将任何证据遗留……那林岸是会和徐嘉憶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的,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这个因为爱他而丢掉性命的omega。
“我那时候太痛苦,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童叶为什么要为此放弃性命……但是现在我有些理解了,”方圆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人生确实太漫长了,明知道结局还强迫自己坚持下去,抱着绝望的爱一天天的苦等,也许并不比说再见更简单。”
“其实童叶很讨厌等待,”方圆轻轻叹息一声,仿佛陷入回忆一般,“他的母亲曾经编造了谎言,让他在游乐场门口等她去买冰淇淋,从此将他遗弃。他那时候年纪小,还有自闭症,但是你知道,他是很聪明的,这样的记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但他还是一直在等你。”
等他下班回家,等他回心转意来爱他。
等啊等,等到生命都已经消逝。
“我跟童叶是在福利院认识的,那时候的福利院孩子多,总是很穷,大家过的紧紧巴巴的,连吃饱穿暖都很艰难。其实omega是很容易被领养的,所以福利院里的omega们总是来了又走,不会长久地停留。只有童叶,一直待在福利院里——因为他腺体上的病,还因为他有自闭症。”
“但是童叶很争气,他聪明,成绩也一直很好,一路拿着奖学金读完了博士,然后顺顺利利的留校任教——我很为他骄傲。”
“我记得他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A大校医院的招聘考试,明明我考了一个第一名,但是这个名额却被其他人找关系顶替了。我很难过,整天在家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