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元四十二年,于州。
孙罗庆掌管武林,听着名堂响亮,唯如今世道不太平,这个盟主也实在不好做,案头堆满乞帮、青城派、花宫教等等各方寄来的麻烦信件。孙罗庆放下信笺,转动酸痛的脖颈,叹了口气。
当今陛下山高宗登位十五年矣,虽未有暴虐成性滥杀臣民,重赋徭役之举,但也远远说不上吏治清廉,国泰民安。各州皆有小乱,贼匪当道,大量流民与良民抢食,佛寺堆满一张张无所作为的嘴,地方官兵皆懒惰松散,一切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朝廷无才,导致整个局面暮色沉沉。
开国才不到三代帝国啊,孙罗庆摇头,遥想当年山太宗的仁君之名传遍四境,他的嫡长子赫连坚又是多麽战绩辉煌,可惜帝位最终落在资质平平的二皇子赫连秀手上,正是山高宗。
不过这些惋惜,都可以留在日后,眼下更需关注的,是信上所言,匐奴身影频频在北关走廊边境出没,着实令人担忧。要知道崇北关是大岚抵御北方外族的第一道屏障,关后有幽州、卢州、甘武、北凉等州,再之后就是孙门所在的于州了。
看江湖群雄纷纷请信之意,要是真有什麽事发生,那群官兵不顶用,可能要由武林人士集起来,上崇北关合力抗击那群匐奴狗子了……
孙罗庆眉间摺着忧愁,沉思片刻终对无人的院子说,“唤我儿来。”
院子角落有影子,“是。”
须臾,在武场练武的两名孩子风尘仆仆进来,长子名孙勋,二子名孙佑,还差庶出的三子,但两人毫不在意。孙勋原先在考教外门弟子武学,擦了擦额间的汗,率先道,“爹,您找我们,是有什麽吩咐吗?”
孙罗庆沉吟了声,严肃道,“当前局势不稳你们也知道了,除了严加训练孙门弟子,爹还准备给一把‘刀’你们旁身。”
孙佑也是满身大汗,并无荒废时间,闻言立即眼前一亮,抢说,“爹爹,是玄黄号吗?”
“嗯。”孙罗庆一招手,便有两名影卫从横梁跃下,各自跪在一位公子身前,双手奉上令牌。孙罗庆道,“左边是玄七,内力浑厚,擅长回春之术,配勋儿你的‘焰降十三式’最适合。右边是黄二,佑儿莫看他是排名黄号,实质擅长暗杀和制毒,最擅‘阴鸠拳’,为父觉得给你最好不过了。”
孙佑忙道,“我知的,爹爹最疼我们了。”
孙门只有一支影卫,命玄黄号,玄、黄两号各十二人,排名玄的为强,排名黄的为弱,玄黄号可是比孙门入室弟子更擅杀戮的刀,向来只紧紧掌握在门主一人手里。至于玄一,恐怕已经超越了影卫能做的,至少孙门不会再出另一个玄一。
两兄弟大喜,管他是排名多少,能进玄黄号的哪个不是身怀绝技,杀人无数,岂有废物?赶忙接过令牌,玄七黄二退后,叩了三个响头,正式认主。
影卫认主之后,三公子才恹恹的来了。他的脸容清瘦苍白,却没有“文心清若水”那种惹人倾慕的高洁雅气,唇色是中毒般的暗紫,双眼无神,走路时背嵴微弓,瞧起来畏畏缩缩的,看一眼就招人厌。
孙尧穿着青衣,以一根木簪束髻,背后垂着些披发,如他本人,轻易摆动,软散孱弱,毫无大志骨气,走到两名兄长侧边,像空气一样。
孙勋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喝道,“不会跟爹请安吗!”
孙尧垂着头,双手缩在身前,闻言敷衍地抬起拱了下,全程耸拉的眼皮都没掀一下,“父亲。”
“晦气,战还没开打呢,这副死了人的阴沉脸做给谁看?”
“我病着。”
孙勋被顶得胸闷,心中痛骂,他这庶弟手脚无力,唯有一张嘴像婆子似的尖酸刻薄,战力惊人呢。
孙尧没再开腔,却微微抬眼给了孙佑个嘲讽的眼神,从垂落的鬓发间透出来,孙佑看见后脸皮猛然一抖。
本来他没打算计较,这下却恼恨骂道,“孙尧你这眼神什麽意思?是不是还记恨着爹爹把我中的毒过到你体内那事!我虽错在大意,但你是弟弟,替兄长分担苦难那是应分!莫要心怀怨怼了懂吗?”
“不懂。”
孙佑一巴掌打肿孙尧的脸颊,“懂了吗?”
孙尧侧着脸,没再顶嘴,“哦,懂了。”
但依旧顶得人心肺痛。
“好了,孙尧对父兄不恭不敬,你俩留着日后慢慢教训吧。”孙罗庆适时打断,但看着自己的嫡子在自己面前掌刮庶出的,非旦没有阻止还让他们“慢慢教训”,可见孙尧在府中多不受宠,也难怪会长成这副性子。
“孙尧,你跟我来。”
“爹,你也要送他影卫?”孙勋不可置信地喊。
“你俩回去继续练武,想一下该如何用影卫。”孙罗庆起身吩咐,领着孙尧往外走,孙佑忙拉着着急跟上的大哥,“大哥莫急,他们那个方向去牝犬楼的。爹爹怎麽可能真给那个短命鬼配影卫呢?”孙勋一听放心了,与二弟一起往校场走。
牝犬楼内,孙罗庆带孙尧到最底那间的暗室,给门主享用的暗室自然格外乾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