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张大了眼,一字字问道:相公,你是说,你给自己投毒,向人推作吃了发芽土豆生病?
对。
原婉然急了,出了什么事,逼得你跟自己过不去?不,你先告诉我,这毒有多伤身?
赵野轻声道:你放心,我只服了一点毒,不至于损伤身体根本。
那为什么
我得避开赏画,教义德帝不疑有他。他接着把《柳暖花春》的秘密悉数告诉妻子。
赵野说话之际微微送出暖气,拂在原婉然耳廓上,原本教她痒丝丝的,可是随着钻入耳孔的字越堆越多,她一点痒都不觉得了,只呆在当地。
又听赵野道:我服毒之后,借由欣赏《花蝶图》挨延光阴,到毒发不舒服便顺理成章开溜。
原婉然回神,心疼问道:为什么不假装拉肚子呢?
不成,厕屋有专人照管,随用随打扫,我暪不过旁人。唯有货真价实搞出动静,能闹大便闹大,方好取信于人。
那你服的什么毒?等等,毒药又不是泥石杂草,随处都是,你在唐国府,更不比在自家,一针一线放在哪儿你都知道,仓促间如何找来使用?
那时我也发愁,义德帝和公爷已经来到院落外头,火烧眉毛,我又不能叫来小厮问:府上有什么好毒,给我来一分。
原婉然哭笑不得,道:你还耍贫嘴!
赵野轻笑道:这不怕急坏你,逗你开心吗?
原婉然娇嗔他一眼,那你说,是什么毒?
是花。
花?
我打过颜料的主意,可是不好拿捏它的毒效,幸亏屋里有瓶供,瓶里插了萱草,还是黄花菜。
原婉然在乡间成长,从小种菜烧饭,熟谙菜蔬瓜果性味,登时明白了赵野的计策。黄花菜没煮熟透,吃了要中毒,生食自然更毒。
她因问道:你身子当真已经无碍吗?
如今不吐不泻,可知毒性已去了。大夫也说不打紧,将养几天工夫就好。
原婉然放不下心,那位大夫的话真能作准?你吃黄花菜出事,他却顺着你的话说,推论病源是发芽土豆。这人该不是随便从哪儿找来的三脚猫吧?
那位大夫来自太医院。
相公你如何知道?
义德帝叫那大夫供奉。这称呼专指某类人。那些人依靠医卜书画等等技艺,被召入内廷任职当官,服侍皇家。大夫入的是太医院。
那么说,是太医给你看病?
太医院里随便哪个品秩的医官都被称呼太医,但我敢说,那位大夫是院里第一等医官御医。义德帝和我同在书房用过茶,我出了事,他必定怀疑茶水有毒。这人或许能坐视我有个好歹,绝不会不管自己死活,想当然尔教太医院精锐尽出替他诊脉查验。他让御医替我和唐国公诊治,一事不烦二主,既省事,又卖个顺水人情。
原婉然奇道:既是御医,怎地分不清黄花菜和土豆芽这两种毒?
中土豆芽和黄花菜的毒有相似症候,即是上吐下泻。其余症候只有病患自知,并不外显于体貌发肤,只要我不提,御医也无从知晓。
那中了黄花菜和土豆芽毒的脉息相似吗?要不,怎地御医把脉把不出?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在天香阁的灶间只学到它们毒效,至于脉息,我就是睹了一把,赌御医诊不出。天香阁的厨子上要供应宾客酒菜,下要喂饱仆役,贵贱食材都用都熟悉。御医不同,他们专门伺候贵人。贵人吃的是精米细粮、山珍海味,得的是富贵病,御医想捧牢饭碗,可不得往相干的饮食和病症钻研?土豆粗粮贱物,贵人少用,御医未必深研,这就容易教我牵着鼻子走了。
原婉然听得赵野种种谋算,忽然庆幸叹道:幸好房里有萱草花,花又够多,少一朵旁人也无从发现,让你演得了这出戏。
哪承望赵野道:花瓶里只有三朵萱草花。
原婉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道:不好,才三朵花,少了一朵花或者花瓣残破,那多显眼?
当时我也这么想。赵野道。
那会子他在养性轩,看着瓶中三朵花,心知肚明以那插花格局,若是少了一朵半朵花,打理瓶供的下人来收拾,终要察觉异状。
于是他抬手往花朵里掐去
赵野道:我没大动花朵,只在每朵花掐下一两根花蕊,一点不显眼。萱草花蕊一样有毒,整朵萱草花还数它最毒,又好藏掖。我在养性轩吃了一些,留下其余花蕊,待躲去厕屋之后,万一毒效不足便补吃。当时毒发得够了,那剩余花蕊全教我捻搓成碎屑,扔向窗外花丛,神不知鬼不觉。
原婉然怔怔听着,搂紧赵野,轻抚他后脑勺,道:相公,短短工夫,你得算计到这分上,又吃了许多苦,难为你了。
赵野埋在原婉然颈窝,道:只要能保住这个家,别说服毒,让我折手断脚都行。他闭眸受妻子纤手安抚,轻声道:如果再见不到你,不如死了。
当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