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董大夫不曾过过真正的苦日子,张阿公可是见天在家说小时候种田的事,瞧着家里几个小的挑食就得念一遍,是以不管比惨还是比烂,董大夫都干不过张知鱼。
范安骑马找了一圈,等找到成药坊的时候,张知鱼已经被董大夫撵鸡似的撵到大门口了。
范安好几年不曾见到张知鱼,不想她已经长得这般大了,但那小大人的气质还跟从前一个样子,光看她把董大夫胡子都气抖了,范安就知,准是张巡检的女儿没错。
范大人坐在马背上,见着鱼姐儿很豪迈地从成药坊搬了几箱子药在妇舍的马车上,还在那儿要人参。
董大夫破了大财,骂:“人参,你看我的胡子像不像人参?”
张知鱼不干:“我闻见味儿了,成药坊少说有几盒好人参,我就要五盒,也不算多。”
董大夫:“五盒是不多,但我的胡子多,你要几根我都给你。”
张知鱼死活不干,坚持要五盒人参,董大夫怕了她了,含泪道:“一盒!”
张知鱼勉强接过,实则心头大乐,她还当今日只能得到一点人参须子,不想这小老头竟真是个仓鼠精,这才几年,成药坊都有这么些家坊了,张知鱼抱着盒子,心里跟吃了蜜一般,大家都是一家人,成药坊能赚,她们能花,可不是绝配么。
知道自己背后的大夫们竟然这么有钱,张知鱼心里彻底放了心。
董大夫气得回身就要关了大门,再不放这老鼠精进门。
张知鱼则抱着参笑:“果然这几年成药坊发了大财了,还在这儿装穷。慈善堂要什么银子,没用!”
范安都看不下去了,下了马看她马车里装了十几箱药材,慢腾腾地问她:“这还不够?”
张知鱼立刻也认出范安来,眼睛一亮,心道,几年不见大人英姿未变,还是这般的帅气,就不知手头是不是也这么帅气了。立时道:“还差得多了,这也就够我们用一个月。”
范安想起怀里的纸,看她一眼,道:“怎突然要这么多东西?”
董大夫告状,道:“完全是在坑人。年年妇舍入不敷出靠着我们吸血,还在这儿要东要西的,就这么一车她还觉着少。”
圆圆和芳芳一直跟在董大夫身后,她两个如今还在成药坊熬药,这么些年下来,两人心智都长了不少,知道自己的营生是从哪里来的,心里对鱼姐儿很有几分亲近,立刻拆台:“师父,好像成药坊也年年问衙门伸手,难不成竟是哄我们的?”
范安看董大夫一眼:“就是税,也是不曾交的。”
现在看来,成药坊完全不穷,难不成竟实在吸衙门的血?
董大夫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
芳芳怕被逐出师门,见势不妙,忙问鱼姐儿:“上头要药材还有得说,怎还鸡肝猪肝?”
范安若有所思,横眉冷对,道:“莫非是拿过去自己吃了?”
张知鱼正色:“这个也是药。”
董大夫是内行人,皱眉道:“没听过用它们治疗产妇的。”
张知鱼道:“这是新药,有没有用,得用一年看看效果,妇人生的孩子多活的孩子少,生一个孩子便元气大伤,生五六个还得干活儿,能活多久?实在太可怜了?”又看范安道:“不如努力让生下来的孩子更强壮,这样年末人口看着也好看。”
董大夫心肠软不是假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松动了。
范安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立即道:“药在哪儿?”
张知鱼咂嘴:“还没做出来。”
董大夫差点栽到地上去,道:“还没药,你就要钱了?”
张知鱼眨眼:“研究不出来,我们也可以给妇人补补身体,她们干那么多活儿,税也交了不少,将娘子们身体养壮实些,也好干活不是?”
江南可不是穷地方,这些银子衙门完全出得起。
范安听得这话,沉吟道:“鸡肝猪肝的事你不必找成药坊了,三日内我派人过来跟你说。”
说完,回了衙门便开始翻看这几年的新增人口。
这些东西,他这里才是最全的,这五年张知鱼和史芹娘明争暗斗,实际上对南水县来说是一件好事,活下来的孩子和妇人都变得更多了,但要说多好,那也是没有的。
她们只有两个人,干的事再多也有限。
范安抽出户籍册,拿出纸开始一笔一笔地算账。
这头丹娘见妇舍里摆了这么些药材,面色复杂道:“这下妇舍真成了穷光蛋了。”
就一吊钱,还不知赊了多少账在成药坊才换得这么些,往年她们拿药,怎么也得给点儿钱才能抱走。
张知鱼从腰上取下钱,笑:“何曾花了妇舍的钱,整整一吊钱。今儿一文也不曾花了出去。”
丹娘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她快速地在心里算了笔账:
赵掌柜付出了无数肝脏以及全保和堂的大夫。
董大夫付出了每个月十几箱完全免费的药材,一及一盒上好的红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