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牛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心酸地走了,道——鱼妹妹越大越胳膊肘往外拐了,还不如花妞对他好了。
张知鱼不知道王牛已经心碎了一地,她正和顾慈一起盯着盒子瞧。
半天,顾慈才慢慢打开了它。
——里头是一颗泡在水里的人心。
这颗心已经变得很白了,顾慈看着这颗心,胸口也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忍不住流出了眼泪,看着张知鱼说:“小鱼,这是我爹的心,我知道,这就是我爹的心。”
张知鱼看着这颗遍布伤痕的心,想起两人在书房看到的那些趣味横生的批语,也难受得哭了出来,
顾慈捧住这颗心,很快又擦干净泪,道:“小鱼,我们不要哭,我爹说悔恨和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只有往前走才是一个人该做的事情,我们不要做只会哭的人。”
张知鱼点点头也擦干了泪。
这个人曾经跨越八百里河山只为送一个人回家,常县所有百姓的重量,也没有压垮他,但是这么好的顾玄玉,只留下了这颗千穿百孔的心。
两个人坐在桌前,对着这颗有千钧之重的心,都说不出话来。
张知鱼看着琉璃盒中熟悉的液体,渐渐有些出神,如果这是顾玄玉自己做的,说不得他们两个还真是老乡,但顾玄玉经营船队,搞不好是从外头过来的,她握住顾慈的手,在心里叹,顾爹爹真是一个惊人的谜团。
见过谜的人,总是会忍不住被他吸引。
顾慈将这颗装在琉璃中的心从铁盒中取了出来,张知鱼眼尖地又在铁盒中看到了一张纸条。
看着上头的印刷体,道:“这是从道佛家典籍上裁下来的。”
这张纸很小,上头也只写了几行字而已,顾慈接过来,看了看,道:“都是关于淡水金鱼的话。”
典籍说,这个鱼是吃了龙气有机会化龙的鱼,喝它的血能够延年益寿。但这种鱼素来稀少,幸好天下一共有三种龙血,除了淡水金鱼外,剩下的两种,一种是龙子凤孙,一种人中龙凤。
前者自然不必说,就是天子的心头血,后者就是人杰的心头血,越杰出自然也就越接近人龙了。
顾教谕是怎么死的,已经不言而喻。
他是当年姑苏城的第一号人杰,是姑苏的案首,他已经去世了十年,姑苏还没有一个能跟他相提并论的人。
张知鱼看着这张纸,怒道:“太荒唐了!”
顾慈看着这颗没有血色的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爹竟然是这样死的……”
他的眼里没有泪,但每个毛孔写满了伤心。
张知鱼看着这张纸,想起千启明喝血喝得那样自然,不知道里头是不是又有第二个顾玄玉?
人说十指连心,被夹住手指已经是酷刑,那剜心呢?
两人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无类楼的震撼,现在,在这颗心面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顾玄玉也有机会成为千老先生那样的人,但人死万事空,他再也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顾慈道:“我爹不会为了这样傻乎乎的理由就被人取血。”
顾慈想起当年顾家人来人往的学子,又道:“但恐怕他也没有机会再为我留下更多的话了。”
老汉儿是江湖人,他有他的门路不用通报也能随意进出顾家,但顾玄玉却没有武功来躲开所有人。
顾慈收好这颗心,转身出去问阮氏:“娘有没有看过爹的尸身。”
阮氏有些伤心地说:“你爹生前就安排好了人为他入殓,都是当年跟他从乡里一起去姑苏衙门的同县学子,我只为他穿好了衣裳。”
张知鱼大概能够想到,是谁替顾玄玉剖的心,又是谁替他送的镖了,便问:“当年给顾爹爹殓尸的人,阮婶婶还记得是谁吗?”
阮氏说:“玄玉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五岁,他交友广阔,天南地北都有朋友来送他,人实在太多了,我也只认识几个人而已,但我们几家早就没有来往,又怎么说联系呢?”
张知鱼笑:“千家门生遍地,我们也要抱多点儿大腿才行,婶婶先想想,顾爹爹的好友里有没我在可靠又官儿大的人,我们先看看。”
阮氏只想到顾玉说的台州陈公复,回忆道:“当年玄玉说他有谏臣之姿,千老先生走的时候,陈公复没去都去吊唁,还把一起来的学子全带跑了。”
这也是阮氏为什么觉得顾玉是千家害死的原因。
陈公复跟顾玉是君子之交,一直惺惺相惜,陈公复每次来姑苏都要找顾玉一起吃饭。
顾玉死后他还给了阮氏一张名帖,阮氏想到这里,连忙吩咐丫鬟去找,当时她心神耗损,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丫鬟很快就在箱子下头找到这张已经泛黄的名帖,
顾慈看着上头的字对娘说:“爹一生从来没有看错过一个人,现在陈大人已经官居三品,成了御史中丞,整个御史台都是他在管。”
当年陈公复还是小小的七品检查御史,就因为弹劾王孙,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