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真在乎什么礼法,而是她今日这身打扮,其实自己挺喜欢的。从头上的簪钗宫花,到身上的璎珞环佩,都是精心挑选,众人围着她,坐在镜前摆弄了两个时辰才打扮好。
说来奇怪。平日她看别的新妇打扮,都觉得那敷粉涂脂仿佛换了一个人的模样当真无趣。可有朝一日到了自己身上,漪如看着那镜子里的人,觉得这怕不是天仙下了凡?
李霁先前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神色,觉得自己这一手露得很好,心中得意。
所以,如果要她当着李霁的面,让他看着这天仙是怎样一步一步变回凡人的,那无疑是处刑。
漪如迅速一边摘着头上的花钗,一边盯着李霁:“你不许回头。”
李霁只道:“我等还未脱离险境,手脚快些才是。”
他身上的行头,比漪如的简单多了。摘了冕,宽下厚重的衮服,在换上那身行装,便好了。
身后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李霁知道,那是漪如在摘除身上的首饰。
可这声音持续了好一会,也不曾停止。李霁忍不住回头瞥一眼,发现她正在与脖子上的璎珞较劲,两手在后颈上摸索着,半天也没取下来。
“弄不下?”他问,
漪如瞥他一眼,有些懊恼,道:“扣眼找不到。”
李霁的唇角抽了抽,道:“转过去。”
漪如知道只能如此,乖乖,转过身。
她这串璎珞做得很是精巧,搭扣藏得隐蔽,严丝合缝。李霁仔细看了看,少顷,替她拆下来。
“还有别处要帮忙么?”李霁又问。
“还有腰带。”漪如终于豁出去,道,“后面有个结我拆不开。”
李霁看向她后腰,伸手帮她拆解。
那绦绳上的结也不知是谁打的,赏心悦目,还打得死紧。纵然是李霁,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拆下来。
他不由想,别的男子成婚,也要经历这等辛苦么?念头刚出来,他忽而想起,这本该是新婚之夜才考虑的。
耳根上,倏而一热。
腰带解开,漪如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李霁不再出声。回头,他转了回去,似乎在透过车窗上的细竹帘望着外面。
“快更衣。”他催促道,“莫耽误了。”
这马车里只有两个人,耽误什么……漪如心里嘀咕着,手上却不拖延,迅速地将那身宽大闷热的婚服脱了,换上轻薄的衣裙。
待李霁再转回头的时候,发现漪如正一手拿着镜子,一手用巾帕擦脸。他看了看她包袱里的水囊,不由哂然,她竟连这等物什都备好了。
脸上那厚重的脂粉被她拭去,残留的胭脂让白净的脸庞显露出几许娇艳之色。
漪如发现李霁再看自己,转头,四目正正相对。
那双眸灼灼,让漪如心头莫名地蹦了起来。虽然她跟李霁早已熟悉,可每当他认真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漪如仍会觉得脑门发热。
尤其是在她确定自己喜欢他之后。这种感觉,并没有随着两人愈加互相了解而淡去,反而与日俱增。
“看什么……”她嘀咕道,正要继续看向镜中,李霁却忽而贴过来。
她的下巴被一只大手轻轻托住,而后,唇上落下了吻。
虽然已经入秋,漪如却觉得天气依旧暑热。那呼吸,如同六月里太阳下的风。又似乎火星落在了一堆干柴上,心底有什么一下被点了起来。
自长安别过,二人已经将近一个月不曾见面。而非常之时,这逃亡之事每日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漪如并不敢奢望和他独处的时机。
而越是前途未卜,此刻便越是弥足珍贵。
李霁才稍稍松开,漪如便抱住了他的脖子,也狠狠吻了上去。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
二人一惊,连忙分开。
透着车窗上的竹帘望出去,外头的侍卫骑在马上,并没有人往这边看。
再看向对方,李霁不但耳根通红,脸上竟也浮起了淡淡的晕红之色,蔓延到了脖颈。
“你不是说都行过礼了,不在乎么?”漪如道,“为何会脸红?”
“谁说我脸红。”李霁故作镇定。
漪如拿起那只小铜镜,还没送到他面前,手就被他按下。
“不过是天气热,方才晒的。”李霁说着,也盯着她,“你为何脸红?”
漪如也道:“我不曾脸红,那是胭脂。”
李霁看着她,唇边倏而弯起笑意。
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中,与她额头相抵。
“漪如,”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道,“将来太平了,我们也像现在这样,乘一辆马车,走遍天下,如何?”
那声音撩得漪如心底痒痒,漪如听着受用,却不相信。
“走遍天下?”她说,“去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做生意么?”他说,“自是跟你一道做生意去。”
漪如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