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剑,射天狼,逆水寒。
天地渺,渭河满,踏歌至长安。
酒落侠肠,谈笑间,胡虏灰飞湮灭。
纵马紫塞飞沙,踏祁连山缺,敞开胸中臆气。
恍惚又起昨日狼烟,八百里爪黄飞快,校场大点兵。
待河山重圆,刀剑归鞘,马放南山,醉里挑灯看剑,却无战鼓狼烟。
兮何年,三生叹,易水寒。
曹无名曾说过,喝酒与喝水的分别在于
——酒越喝越暖,水却越喝越寒
只不过,荆楚薇却并不赞同。
因为,对于水。
她,只喝热的。
不多时,那彪人马,已经朝着荆楚薇迎面而来。
马蹄搅动着前方烟尘大起,正此时,又是一阵大风刮来,周围的沙尘扬得更大了。
荆楚薇依然端坐在无首的尸体上,身体一动也不动,双手捧着带有沙子的胡饼,一口一口啃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其意志怕是连沙尘暴至也不可撼动。
离荆楚薇只有二十步时,为首那人看到了地上六具无首的尸体,他顿时惊讶起来,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睛不由往荆楚薇身上一瞥。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然而,经验丰富的领头者却从荆楚薇的身上捕捉到了一掠而过的杀气与危险——这个女人,在这么大的沙风里吃饼,唇齿之间居然没有吸入一粒飞沙
领头者眉梢一冷,霍然转首,对着身后众人,眼里寒光闪了闪。其他人等见状,纷纷如法炮制,手握刀柄,减缓了马速。
他约莫五旬年纪,额宽面阔,两鬓斑斑点点,脸上两条刀疤,十分醒目,饱经风沙磨砺的褶皱脸皮,荆楚薇一望便知,这人是道上来往了几十年的老刀手,在大漠讨生活的捉刀人。
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黑的、白的、灰的任务都接。
赚钱嘛,不寒碜。
荆楚薇并不知道,这老刀客也在默默观察自己,也是一眼看个通透。
只见他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眼看就要把“货物”押送到「二娘客栈」交割给客户了。居然还碰到了这么一个不知来历的危险的女人……然后,他又望了望身后的囚车——囚车被包裹在马队正中间,用的粗糙简陋的胡杨木制成,铆接的地方用上了几枚满是铜锈的大铜钉,显得粗狂结实。
里头的囚犯眼神呆滞,眉发间满是黄沙,嘴唇干裂,看不清相貌。但宽大的囚衣下,掩不住其窈窕的身姿,却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
只不过,少女在连日赶路与风沙的摧残下,彷如一朵枯萎的山茶花,随着囚车毫无生机地颠簸摇晃。
“不行,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领头者心中默念,挥手示意众人停马。他自己,则是一个躬身,翻身下马,慢慢朝着荆楚薇走去。
荆楚薇其实也注意到囚车里的少女,心中顿时一凛,从少女褴褛的衣衫中,可以看到蘸水的鞭子抽打痕迹,一条一条的,简直触目惊心。
女子是逃跑的奴隶?还是犯官家属?亦或是从中原被拐卖来的?
荆楚薇啃着胡饼,一阵瞎猜。
这塞外的不毛之地,法外之城,烧杀劫掠的事情比比皆是,从内陆之地绑几个少女来边关卖窑子里去,又有什么稀奇的?
“朋友哪路?什么价?(意思是什么人?有何贵干?)”那领头的老刀客,径直来到荆楚薇面前,却是楞了一愣。
原来,老刀客在这边关待了几十年,自问紫塞的各处窑子没少去,这环肥燕瘦的,却也少见荆楚薇这般秀色,一时间不由怔住。
加之,在这黄沙漫天的世界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女子——黑袍兜帽,坐在尸体上吃饼,身边六颗突厥人的首级一字排开,这画面似乎立刻丰富起来。
刹间的静谧,反而将陷入思考的荆楚薇反应过来。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却老是回想起靳二娘的叮嘱——在边关,‘行侠仗义’就是一坨狗屎
她又突然想起‘夜不收’首领,紫塞边军的副帅兼‘三军内探及走报机密总探’呼延晖说过的一句话——作为边军的一把利刃,无论任何时候,刀只能为任务而挥,为国而出鞘
念及于此,荆楚薇愣坐当场有些不知所措,但面上却波澜不惊,冷冷啃着胡饼,并不答话。
她虽曾是一名杀手,却并非是大漠讨生活的刀客,自然对这边关的黑话暗语并不熟悉。
岂料,她这个举动,反而让老刀手吓了一跳,他长长吸了口气,想压住心中狂跳,没办法,荆楚薇身上的压迫感与杀气实在太强了。
而且,按照规矩,如果有人拦在路中,不回话,在边关可以理解为——地方是我的,货也是我的,没得谈。
老刀客微微皱眉,转过头,盯着一众兄弟片刻,叹了口气,遂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荆楚薇,又道:“斗花子,放生意不易,咱们并个肩子,可好?”
(姑娘,这年头赚点不正当的买卖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