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仪一边试图商量,一边扑过去想用身体挡住它的麒麟炎,可话还没说完便只觉后颈一痛,顿时昏昏沉沉地软倒在地。失去意识的那一瞬,视野恍然又被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所填满,一如五年前,她蜷在库房角落从窗外看到的景象。
灼热的、能烧尽世间万物的火焰……
第224章 青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长仪总被噩梦困扰着,最严重时甚至不敢合眼,眼前的黑暗只会瞬间将她拉回更甚于噩梦的那一幕中。
昏暗的库房,昏暗的角落。
窗外是黑色的浓烟,黑色的烈焰。
她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惨叫、坍塌声,夹杂着偃甲踏地行进的动静,重重地、沉闷地一步一步从这头走到那头,仿佛在巡视着由自己创造的废墟,又或是寻找着什么。
咚,咚,咚。
她捂着耳朵蜷缩在墙角。动静愈渐逼近,幽暗的库房里陆续亮起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那些陌生的偃甲开始苏醒,陈旧的机括吱呀作响,它们向她围拢、靠近。
咚,咚,咚。
每到这时,长仪都会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以至于值守的丫鬟奶娘们竟没有一人发现她正被魇着。正如那时满府上下四散奔乱,却同样没人发现她被困在那小小的库房里。
直到唇上传来的疼痛将她生生惊醒。
最后是阮长婉先发现了她的状况,也没有对其他人说什么,只是默默搬进了她的小院,夜夜陪着她入睡,在她被魇着时能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就如同那时有谁将她护在怀里隔绝了那灼热的黑炎,阿姐带着暖意的怀抱也为她驱散了梦魇。
阿姐……
阿姐!
长仪蓦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双鲤戏莲的床帐,湖水蓝的缎底上簇拥着大片的碧叶粉莲,两尾色彩艳丽的锦鲤穿梭其间,于莲叶下若隐若现,相嬉而乐。床尾旁的熏笼氤氲着淡淡香雾,郁靡而缠绵。再过去是妆台柜架等物,一面镂空的四时花屏风将内外室间隔开来——很正常的闺房布置,正常得让长仪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唐家或者仲裁院再或者随便什么世家给安排的客房中,再过不久阿姐就要从门外带着点心粥饭进来,一边催她用饭,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她又不好好休息。
想到这里,长仪被那熏香熏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些,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急匆匆就要朝门外跑,同时抬手往腰间一探……探了个空,腰间从不离身的乾坤佩此时竟然不翼而飞。
她心里顿时便是一沉,低头将全身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不仅是乾坤佩,就连袖袋、怀里藏的灵符和小机关也都不在原处了。可以说她现在真正是没了倚仗,不比凡人好上多少,遇见什么怕也只有受制于人的份。
灯下的黄铜妆镜忽地有光闪过。
长仪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看了一会儿,抬手便拔下髻间的梅花簪攥在手里,仿佛这样就多了几分底气在胸,这才轻手轻脚地绕到了屏风那头。
不论是谁将她带到了这里,又取走了她的防身之物,既然没有要她性命,就必然于她有所图谋。既然有所谋,那么她要做的便是利用这一点,问明阿姐的情况,再或者……长仪原以为外间必然有人看管着她,攥紧了银簪在心里思索着如何应对,跨过门却被这满室空旷惊得一愣。
相比起各样用具一应俱全的内室,外间可以说空空如也,一样大件都没放。可也不能说是完全的空旷,至少靠门墙的角落处就摆着什么东西,大块的黑布罩在上头,叫人一眼看不清面目。长仪小心地凑近了点,依稀从布下看出类似两条人腿的轮廓。
她还不及作出反应,大门就被人推了开来。突然涌进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过后才看清那抹招摇的红影。
“是你!”长仪悄悄将银簪反手藏在袖中,后撤半步警惕地盯着他,“我阿姐呢?”
“可能还在原处,也可能被那些修士带回去了。”那人顺手将门合上,满不在乎道,“放心,我只废了她一条胳膊,没动她性命,毕竟……”他目光一转,似笑非笑地停留在她脸上:“是你说的,让做什么都可以。”
长仪被他的态度激得火大,恨恨瞪着他:“你怎么能……”
怎么能伤阿姐用剑的手!
就像她痴迷于偃术,阿姐也有执着追求的东西。虽然阿娘常常抱怨她是最不省心的那个,阿姐是最贴心的那个,但其实阿姐也同样“忤逆”——阿姐不爱术法,即使她从小便跟着阿娘研习方家灵术,可她打心底仰慕的从来是大开大合、所向无当的剑修。阮方两家都不以剑法见长,她就自己从书库中找来前辈留下的剑谱,自己琢磨,自己练,走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苦头。
长仪记得阿姐没几个月就被磨出了满手的剑茧。她还替阿姐心疼,阿姐却很高兴,说这是剑修的证明,说她终于有了剑修的模样。
……
她狠狠咬牙,极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她记得阿姐似乎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