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剑宗弟子皆是如此。大多数的剑修终其此生唯有一把佩剑,择定了,便不会轻易更换。在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佩剑前,剑宗弟子通常只会拿着学剑用的木剑替代,而不是随便捡一把次等的凑数。”昆越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木质剑柄,“我娘便是在宗门大比过后,才从剑库中寻得了合意的佩剑。那时她一心追逐的还是剑道。”
长仪不知这话该怎么接才好,迟疑片刻,道:“你也会找到自己的佩剑……带着她的份,在这条道上走下去。”
他却轻轻摇头:“我不是替她走的,她也不必我替。我走的是自己的道。去向何方,我却说不准。”
这话带来的是两人同时的沉默。昆越已经踏下演武擂的台阶,走近了她跟前。分明还是少年时略带青涩的面容,眼神却已经渐渐沉静下来。
“那你呢?”他低头看着长仪,又仿佛是在看从她攥着的手里露出的梅花簪头,眉眼间莫名显出几分茫然,也不知道是对这簪子,还是对自己此刻正说的话做的事感到迷茫,“……你又去了何方?”
“我……”
长仪将他神态的变化尽收眼底,一时福至心灵,这些天来的所见所闻都纷纷杂杂涌上了脑海……竹青带来的菜肴,门外的莺啼兽鸣,金乌的突然造访又突然失踪,还有青衣偃甲没有写完的“羊”字——那根本不是“羊”字,而是未被她察觉仔细的“南”字!
“南疆!”
长仪拉住了昆越的袖子,不出意外碰到的又是那种湖水一般的质感:“我被他们带到了南疆!千年前那位魔尊已经复生,或许正与新任的魔族主人有着势力之争,但目的肯定都是人界——”
她还没有说完,眼前的昆越便反手握住了她的小臂,从他身上那些伤痕中淌出来的已经不再是血,而是一股股一道道的流水,如有生命一般交缠着尽数附在了两人肢体相接处,几乎拧成了一条水做的网索,生生拉扯着长仪往他的方向而去。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觉得诡异。长仪眼见位于流水中心的那人身形渐渐模糊,依稀变作了童子模样,也就没有挣扎,反而顺着这股力道主动朝前扑去——这次被湖水从四面挤压着的压迫感比头一回还要强烈,即使长仪明显感觉到自己已从幻境中脱离醒来,小臂上也还残留着无比真切的拉扯感。
直到睁开眼才发现这并非残留的错觉。
从熏笼里腾起的素檀香雾竟然在她床榻上方聚拢成了云彩似的一团,雾气正中隐有水色浮现,似乎是面湖色的镜子,又或者索性就是一小泓湖面。湖面底下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是个正朝前方伸出手的姿势。
——于是长仪的手臂正被从湖中翻涌而出的水索紧紧缠着,流水仿佛顺应着湖下人影的心意,要将她拉入水中。
若是换个场合,长仪定会想到水鬼索命,但眼下的情形……她只犹豫了一瞬就要主动投身进那湖中,可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又顿住了,焦急冲湖下那人问道:“能不能把屋里那具偃甲也带上……他很重要!”
人影似乎怔了怔,长仪本还担心它能不能交流,可接着就见又是两道流水自湖面探出,仿佛在屋内逡巡了一阵,才似找到目标一般朝某个方向探了过去。
第255章 脱身
长仪见状才稍稍松了口气,这时却听房门被人猛地推了开,外头守着的四五个黑衣人瞬间齐齐涌了进来。待看清屋内的情形后几乎没有迟疑,跟在最后的两人立即去护在了青衣偃甲两旁,余下则是停也不停便朝她的方向而来。
——滴答。
依稀听得水滴打落在湖面上的细微声响,伴着这点近似于无的动静,四周氤氲着的香雾似乎同时滞了一瞬,随后却像是被那水滴激起的涟漪一般,层层漾开来。
经行处,万籁俱消。
那种宛若沉没于深潭的寂静同时浮现于在场几人心间,仿佛外界的一切生机与热闹皆被无形的湖水隔绝在外,耳边只剩下了微小的流水声,虽是淌动着,却无端给人以沉沉的死气。
门外闯进来的几个黑衣人便被这呈涟漪状扩散开的香雾阻挡了脚步,偶尔也有些逸散的雾气从长仪身边拂过,看似轻盈,可划过肌肤时却带着黏稠的触感,留下一片冰凉的濡湿。
也就在雾气弥漫开来的那瞬间,长仪顿时便感觉流水施加在她小臂上的力道明显减弱了几分。她一是担心监天那厢灵力不支,二则是不确定这香雾能抵挡多久,权衡之下终究是没有坚持要带走青衣偃甲,咬了咬牙便要投身进那湖面中——
她的脚尖才刚刚点地跃起,立即却被另一股力道硬生生拽了回去,甚至缠着她的脚踝向后拖行了足有尺余。长仪回头看去,只见几道蚺蛇似的黑影不知何时已顺着地面攀上了她的双脚,正逐渐向上缠绕。
沿着黑影的方向看去,那竟然来自于黑衣人脚下的影子!
一前一后两股相反的力道就这么僵持着,通通施加在她身上角着力,长仪紧咬着牙也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几乎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样撕成两半。
想也知道魔族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