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已经回来了。
苦难这回事,对受难者本身的直接伤害,对真正爱惜她的人的间接伤害,是对等的。
它带来的勇气有意义,但苦难本身,没有意义,只能算一种无奈的体验。
她捧起顾衍的脸:“我香不香?”
说完便想轻轻地啄一下他的嘴唇,顾衍却抓着她的手,把脸埋到她手里,声音沉闷,“好好的,最香。”
辛越笑了一下:“我方才抹了药膏子,就不香了?”
顾衍抬起头来,阳光漏进来,铺在他的脸上,锋利眉峰下的眼波又清又亮,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从前的沉静模样。
顾衍端起茶盏,里头药水澄澈得像茶水一般,清清凉凉,带点甘甜回味,喝起来有点熟悉,像她吃过的一味果子的味道。
这药水不但味道好,而且疗效奇佳。
*
辛越真是觉得她从前小瞧了丘云子,午后回过了精神,喷嚏也不打了,肚子也不疼了。
靠在榻上翻书,吩咐黄灯给丘云子送一面锦旗,上书,妙手回春。
丘云子那边得了话,扛着小药锄哼哧哼哧就往她的院落里来,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道这锦旗能否做些小小的改变。
辛越歪着脑袋,正拆信呢,问:“什么改变?”
丘云子满是期冀,却一点点地试探着开口:“妙手回春四字若要打眼,以金线为佳。”
“可以。”就这小事,不绣金线,绣红线他老人家能瞧出来吗。
丘云子紧接着又道:“红布绵软,不好上墙,能否嵌个框?”
辛越讶然:“你是想挂到门上么?不若直接换个匾额吧。”
黄灯在一旁垂首听着,对那老头确然升起几分服气,对夫人的反应拿捏得准准的。
果然丘云子面上浮起满意之色,继续试探:“木匾怕是不够阔气。”
“……”辛越放下了信件,“你直说罢。”
“要配上这般豪阔的别苑,不若挂个赤金的匾额,上书妙手回春,若是让侯爷执笔题字,便更好了。”丘云子说完,像是怕辛越发难,扛起小药锄就跑。
辛越看着他利索的背影,喷出笑来,突然地牵动小腹,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倒吸一口凉气。
瞥到门口转进来一道藏青色身影,辛越招招手,有气无力道:“你来得正好,丘……”
话都未说完,瞥到黄灯小小的身影像颗豆子似的直射而出,顾衍坐下来,轻轻把她抱了个满怀。
“还疼不疼?”
辛越下巴垫在他肩上:“丘云子那个药水挺管用的,不打喷嚏肚子就不疼。对了,他还要个赤金牌匾,牌匾倒没什么,只要他老人家不被这牌匾晃了眼在门槛上摔一跤便好,不过听说他这么大年纪还时常在药田里打滚摔跤……啊扯远了,最麻烦的一桩,是他还想请你往匾额上题个字。”
“好。”顾衍无可无不可,但只要辛越提了,他就可。
连丘云子都能得顾衍如此宽待,辛扬却只能苦哈哈地等在正院外头喝风。
春日午后,日头盛,新草娇花上的露水都蒸腾散去,被日头照得屋里垂首,怏怏颓软。
灿灿金光投射下来,辛扬捂着额头躲在院落外的柳树底下,踢着小石头子,身旁站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灰衣青年。
“我说,都在这喝了半日风了,午饭都没吃上一口,饿晕小爷,你给担着?”
长亭双手抱胸:“辛少爷,您就等着吧,主子不发话,我也不敢放您走。”
辛扬真是抬头看了眼日头,都从正头顶往侧偏了,真是不明白顾衍为何说了让他走,却又派人把他拦在院子外头。
他手一撑,坐到栏杆上头,听身后泠泠水声,整个人犹如被风摧折的狗尾巴草。
这时,长亭抬眼看到主子从屋中踱出,立时站直了身,道:“侯爷。”
辛扬立即回头。
顾衍站在屋外,招手让他进来。
“说,怎么回事?”
顾衍坐在桌案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十八子手串,缓缓拨弄着,凝眸问他。
辛扬一溜身,从辛越方才躺的榻上小几拿了一碟糕点出来,边咽边说:“早上不都说了,你忘了?忘了小爷再同你讲一遍,昨夜……”
“从头说起,”顾衍打断他,“之前同他有何交集?”
辛扬手中动作停了一会,心头踏哒踏哒,一茬茬的画面往前拨,终于定在半月前。
他收到的任务便是持金铲挖金矿,本想着是一项体面又清省的差事,他也算是熟手了。他去年把江宁去年一整年的亏空盘得清清楚楚,还顺带着扒出了他们往年手脚更不干净的事儿,这些世家见了他犹如不孝子见了虎面爹。
可这回下江宁,他身上的官衣剥了,罩了一层影服,由明转暗,一边躲着杨珂锦那拨人,别同他们撞上,还要分出一拨人盯着同杨珂锦有来往的世家,一边还要继续查探盘点世家们往年的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