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总能让城市里的一切都显得更生硬,尤其是在北京。
叶轮站在路边,正犹豫要不要捡起由于失神而随手丢在地上的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她今天借到的裙子很短,蹲下捡烟头的动作说不定会很扭捏,这让她更烦了。她叹出一口呵气,看见烟蒂还苟延残喘冒着两缕烟,索性往前挪了一小步踩在上面。
她是要去面试的,但是今天她的出租车轮到她的搭班开。她把靴子往上拽了拽,让它能多挡住两厘米的风。毕竟模特,出入稍微光鲜一点也好,不过她现在不这么想了。打出租的等不着车,开出租的碰不着乘客。
叶轮又点了一根,听到烟头点燃的时候虚弱的噼啪声,她觉得暖和点儿了。烟混着霾和凉气顺着牙缝蹿进肺里,让她又一次确定了抽烟并不能取暖,她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操,我就知道。她刚把打火机揣回兜里,车就来了。
师傅您再不来我就要见到我奶奶了。叶轮上了车,拽上安全带,去青年路。
您在路边儿卖火柴呐?小姑娘大冬天穿这么少,别感冒咯。她也没想到师傅居然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出租司机的职业病,要么不说,要么话多。一路从股市行情聊到苏州街的大柳树,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司机帮她开大了暖气,她也跟司机解释了她是正经自由职业。叶轮在面试之前终于算是有一件舒心的事情了。所以这次下车她没有要发票。
叶轮找到林麦给她的地址还是费了点劲。名字叫大厦确实也没吹牛逼,但是里面办公室实在太多了,编号恨不得比天文观测还复杂。她站在门口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推门进去了,她怕一身烟味儿容易给人印象不好。
林麦早就到了,现在已经和金主聊完一回合套话了。
这是这次的资方代表胡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模特叶轮。林麦介绍他们认识,互相点头商务微笑。她往沙发边上移了五厘米,给叶轮让了点地方。她们被沙发箍在一起,看起来有一些窘迫。
林麦的工作能力挺强的,她们搭档五年了。叶轮接到的所有模特工作都是林麦谈成的。叶轮就这样变成了一张又一张城市牛皮藓,被张贴在各种犄角旮旯里。
死要面子,叶轮和林麦在大厦门口吐槽那些小暴发户。屁大个公司还非要找个代言人。
我看你也不像是跟钱过不去的人啊。林麦没正眼看她,自顾自点烟。现在可不是以前了。林麦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巨幅广告,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有什么,现在不也滋润着呢么。叶轮不是真的不在意当年那件事情,但是林麦这种内疚的表情她真的很不爱看。她年龄小。再说你不也还死气白咧跟着我呢么。
我妹在医院呢,出车祸了,现在没什么大事儿了。出了那件事儿也有三年年了,她想让叶轮再见见林白。
我这次不跟你装了,想让我去见林白是吧。她知道林麦的意思。如果不乐意就装听不懂话外音,她们向来这样。
走吧,去看看。我真是欠你们姐俩的。
三年了,林麦和林白内疚,叶轮其实也内疚。她根本没有厌恶过林白。她怎么能厌恶呢。
林白亲眼看见自己的姐姐在自己最爱的人的床上,她就定在门外看着两人媾和,她看到了叶轮眼神里那种她很熟悉的欲望,她看到了林麦令人窒息的渴求。她们的呻吟喘息相互交缠,亲手捏碎了林白所有的美好。林麦释放过后的空洞眼神飘过门口时,和林白眼里歇斯底里的绝望相撞。林麦和叶轮惊愕慌乱,林白看起来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但她只是怔在原地,而这正好让她们完全不能先恢复哪怕一点点体面。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只能更激怒林白。
林白要毁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