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的春风吹拂过云州城,带来了连绵不绝的雨水。春雨唤醒了土里的蛰虫,沉寂的种子,深眠的树木,春天逐渐变得花红柳绿,喧喧嚷嚷起来。
天屿山积雪消融,百草丰茂,正是踏青的好时候,行人叁叁两两去往城外,与亲人友人共赏此间美景。除了云州城的百姓,被云州城美名远播的春景惊动了的,还有当今江湖的武林盟主欧阳辉,他似乎也为此特意来了云州,和段沉舟一齐去往天屿山。
云若作为四绝门的小喽啰,按照门主的吩咐守在路边等待着欧阳辉的到来。
不多时,他们二人就出现在了天屿山。这是云若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欧阳辉,她原以为能看到一个威武而凶神恶煞的男人,没想到裹着黑袍的欧阳辉既不威武也不阳刚,反而是有些阴柔的长相,一张脸更是白得有些渗人,像糊了一张平整的宣纸纸。
脸上连半分六十多岁人该有的纹路都无,看着真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如果抛开那双灰沉沉的眼睛的话。
那双眼睛嵌在他年轻的脸上,好比老车轴搭上了新马车,无论外表如何光鲜,行动处总是滞涩而不合时宜的。
再看他的身条,和云若一般高,却比云若还要瘦,登山之时,他的黑袍兜满了微凉的山风,大抵是风有些冷,他轻轻地咳了两声,和那刚从床上爬起来的痨病鬼也差不离。
但是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轻极稳,若是耳力普通的寻常人,连他走到身边都听不见。
大约是云若若有似无的打量让欧阳辉察觉,他唇边挂上淡淡的笑,说道:“小友有话要同老朽说?”
云若后背爬上一层冷意,欧阳辉披着这样年轻的皮囊却自称老朽,让她顿觉浑身恶寒。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道:“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是门主同晚辈说,前辈愿意用五千两换我家藏书楼里的一部典籍。”
“晚辈还没见过这样多的银子,所以想问问欧阳前辈,这话可还当真。”
听闻云若口中所言,欧阳辉诧异地看了段沉舟一眼,他记得他应承段沉舟的分明是叁千两,怎么到了杨云若嘴里就成了五千两了?
段沉舟转过了脸,当初是为了打消欧阳辉的疑虑,免得他有所准备,才向他要钱。但他也没想到云若要坐地起价,如此一来显得他们门派有坑蒙拐骗强买强卖之嫌,这让他作为四绝门门主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欧阳辉没有听到到段沉舟的解释,心中隐隐有气,但他也不好和杨云若这个小丫头片子讨价还价,“自然是作数的,只是此番走得匆忙,只拿了叁千两。”
闻言云若一派恭敬地伸出双手,“那就权做订金,余下的两千两等前辈回了荆州慢慢还也不迟。”
云若递到他面前的一双手简直要直接掏到他领口里去了,欧阳辉自认是个体面人,在江湖上威名远扬,难道还能赖账不成?
他挤出一丝笑,掏出预备好的银票,“杨姑娘收好。”
云若拿到银票之后,将它放在眼前迎着太阳照了照,似乎是在辨别真伪。
欧阳辉瞪着她,一双苍老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因为段沉舟不约束自己的门徒,还有从中辅助之嫌,欧阳辉连带着也瞧不上他。
他想,四绝门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破落门派,连上到下都是一窝财迷心窍之徒,竟然联起手来想要敲诈他五千两。段沉舟不禁在心中冷哼,就算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断定银票是真的之后,云若将它折好,放在了胸口处,对欧阳辉道:“因为晚辈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弟弟要养,花销不少,所以才急着要钱,还请前辈见谅。”
欧阳辉一派宽厚地说:“无妨无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如此。”
“前辈说得是。”云若点头应声,接着扬脸直视着欧阳辉道:“常言还道,以物抵物,以命抵命,前辈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上云若的眼睛,欧阳辉忽地怔了片刻,以命抵命?她说这话是何用意?
到底是有灭门之仇,欧阳辉不由地联想,如果她知道了十年前的事,那么还会乖乖地带他去藏书楼?
不会的,如果杨云若知道,她肯定不能痛快地把书给他,甚至不会痛快地领他进去。
那么
未等欧阳辉继续怀疑下去,段沉舟便对云若嚷道:“那叁千两就你自己揣兜里了?门里五分的抽成你打算黑不提白不提地混过去?”
云若梗着脖子和段沉舟争辩:“这是我家的藏书楼,凭什么卖我家的书还要给门里抽成?”
“你家的?”段沉舟嗤道:“只要你还有一天是四绝门的人,就不分你的还是我的,都是门里的。”
说罢他夺过云若衣服里的银票,直接自己装了起来,“你胆敢吃独食,再扣你五百两。”
云若如何肯依,也不管长幼尊卑,扯着段沉舟的领口在他怀中摸摸索索,“不给!这是我的,我还留着给我招赘婿,给我弟弟娶媳妇呢。”
段沉舟死命捂着自己的胸口,边躲云若边道:“娶媳妇?你那个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