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翠山南麓有一间书院,规模为方圆五十里最大,书院依山取名,便唤作拾翠书院。
虽然拾翠书院比不得云蔚曾就读的青云书院占地辽阔,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青云书院所开设的课业,拾翠书院也应有尽有。只是此处地势偏僻,人烟稀少,教书先生便不好找。
云蔚和云若刚搬到此地之时,偶然听闻书院要聘请教授古琴的夫子。云蔚在枕香馆练了十年的琴,侍奉的又是京城的王孙贵戚,照王相公夸口,于音律上他是百年难遇的良才。
云若为免他这株良才烂在地里,便让云蔚去试试水,一来是让他学有所用,二来是免得他闲在家里,光知道和她大眼瞪小眼。
云蔚本不愿意去,因为云若将将从鬼门关回来,身体虚弱得很,需要他时时照看。但云若坚持,他作为其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怎么能翻得了天呢?便也硬着头皮去了拾翠书院。
初时他并不觉得自己能选上,枕香馆里学会的东西,怎么能用来教授清白的学子?
可没成想,他坐在古琴前弹了一曲阳关叁迭,山长当即将其引为大才,拉着他的手,说什么也要他留下。
山长圆胖的脸上嵌了一双小眼睛,但那双小眼睛锐利得很,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不过他并没有多加盘问,只是允诺了云蔚每月不菲的脩金。
就此,云蔚获得了他第一份正经的营生,并且跻身夫子之列,堂上学生们一声声尊敬的呼唤,似乎掸落了他一身的欢场脂粉,令他真正成为一个清白的人,与过去彻底地撇清了干系。
云蔚在拾翠书院供职数月之后,就到了入秋时分,虽说已经立秋,但拾翠山正午依旧炎热不堪。
这日云蔚下了学,思量今夜晚饭还没有着落,便绕道去村子里的肉铺买了一整个猪肺,预备回家给云若熬汤喝。正所谓吃啥补啥,云若肺上有疾,故而吃肺也是食补的一种,至于用什么肺补,云蔚也不大在意。
反而理所当然地想,猪打呼噜那样地响,所以它们的肺,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几片好肺。只有完美无缺的肺才配得上云若。
可光有猪肺也做不成汤,总是需要有菜蔬来搭配。云蔚正思量着在汤里放什么好,就看着街上的两个孩童在咔嚓咔嚓地吃着鸭梨。
那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是八九岁的样子。小男孩生的白白净净,但小女孩却又黑又瘦,像是被家里人虐待着长大的。云蔚从面相上观察他们二人,觉得他们长得不像,应当不是兄妹或者姐弟。
虽说他们是那样小的两个人,但嘴可不小,一口咬下去,就逮了小半只黄皮白瓤的梨,梨肉进了他们口中被他们那一口小白牙毫不留情地碾碎,从喉咙溜到了肚子里。
“小姑娘,你的梨是哪里买的?”云蔚弓下身子问道。
李小宝从鸭梨甘甜的汁水中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站了一位漂亮的人,虽然她还没长大,但也晓得美丑,也想在这位漂亮人的面前显得像个好孩子。她将嘴里的梨都咽了下去才说道:“你问我吗?”
“对。”
一旁的徐赋也抬起了头,他将手上流淌的梨汁用小手帕揩得干干净净,才又捧着梨吃起来。边吃边有些瞧不上云蔚,想他这样大的一个人了,看到别人吃梨还要馋,岁数简直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
虽然他也馋,但他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馋也是理所应当的。并且他沾沾自喜起来,他有梨吃,但眼前这个人没有,他的梨是李小宝给他摘的,李小宝叁两下爬上树之后,就给他摘下了脆脆甜甜的鸭梨,他有这样的朋友,受到了这样的优待,但是云蔚却没有。
比起眼前这个普通的大人,他在李小宝心中是相当独特的,李小宝一定懒得搭理云蔚,也不会给他摘梨吃。
然而,不过几息空档,徐赋还没美够呢,李小宝就非常痛快地说:“我的梨是从树上摘的,你要的话我也帮你摘。”
说罢她还很体贴地问:“你要几个梨?”
云蔚哪能让小孩子帮他摘梨,连忙道:“不不不,你指给叔叔,叔叔去就好。”
李小宝看云蔚并不老,不能算是她的叔叔,便说:“那颗树不粗,哥哥上去会把树枝压断的。”
“我爬过好多次了,我不怕。”
说罢拉着云蔚的袖子,把他领到了路边的梨树下。
云蔚看向梨树,确实不是一颗大树,他一伸手就能够到下面的树枝,但这里的果子都被人摘走了,只剩下顶上的几颗,黄澄澄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上树时,李小宝有心给云蔚显摆一番,勒紧了腰带,将自己收拾利落,双手把住树干,两条细腿一蹬,她像是个壁虎似的,转眼间就爬到了树顶。
她在树上挑挑拣拣了五个最大最漂亮的鸭梨之后,用自己的衣裳裹住,又原路返回,跳下了树,仰脸对云蔚说:“五个够不够?”
“够了。”云蔚接过梨,将李小宝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定她确实没受伤才放下心,“谢谢小妹妹。”
“不客气,我叫李小宝,我爹叫李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