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年前,她已经凭自己的能力在毕方取得足够亮眼的成绩,足以盖过一切外界质疑。她的未来只会更加灿烂锋芒。”
“并且,学位问题也不会再影响到她的前景。您在网上发表的那篇言论,已经为她洗清过往所受的不公。”叶丞语气端正道,“除去她本人外,我对此也十分感激。”
姜敏突然笑了。
“叶丞,”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轻盈,“你有没有发觉,一提起酉酉,你的话就突然变多了?”
房间中静了一刻。
继而听到叶丞开口:“是。我喜欢她。”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珍视她,并永远爱护她。”
钟酉酉立在门外,陷入片刻的安宁之中。
黄昏的余光遥远地投射到窗边,仿佛可以听到耳边的血管在汩汩作响。钟酉酉甚至不曾察觉自己在屏息,直到远处突然响起步履匆匆,褚行昌的身影正急忙赶来,两人最终在门边相遇。
褚行昌握住把手,将门板推开一条缝隙。两道影子一并投入病房之中。不久,却只听到姜敏唤起其中一人的名字:“酉酉,是你在外面吗?怎么不进来?”
钟酉酉看一眼面色绷紧的褚行昌,转身进入,合上房门。
病房之中,叶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床头插有褚行昌上午带来的一束鲜花。姜敏的脸色在黄昏的光线下显得分外消瘦黯淡,却依旧是笑着,向她招了招手:“酉酉,到我这里来。”
钟酉酉的眼圈倏然红了。
这几日她曾在背地无人处饮泣数次,却从未像此刻如此鲜明地感受到姜敏的生命所剩无多。她几乎脚步踉跄扑到近前,眼泪随之大颗大颗落下,姜敏微微一怔,随即轻轻一刮她的鼻尖,笑说:“是因为我而伤心吗,酉酉?”
“可是,死亡是生命必经的一环。”姜敏温柔说,“它也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学着接受它,好吗?”
钟酉酉剧烈摇头,抱住姜敏腰身,喉咙哽咽到不能说出完整的话。姜敏假作想了想,又说:“不想接受啊?可是,姜老师已经觉得这一生过得很圆满,不再留有什么遗憾了。只还剩最后一个愿望有待实现,那就是,希望我的酉酉一生都可以快乐平安。”
她抹去钟酉酉眼角扑簌而下的水泽,笑着说:“可以答应我吗?”
钟酉酉紧紧拥抱住她。
她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姜敏一直哄慰,耐心而温柔。期间又说了许多其他的话,只关乎日常最细微处的冷暖安适,像是与孩子分别前最后仔细的叮咛。钟酉酉的不安终于有所平复,一点点蹭到姜敏耳边,抱住她的脖颈,很小声地说话。姜敏停顿一下,眼眶微有泛红,随即笑着嗯了一声。
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向叶丞一眼。
那眼神静默无声,却寄予深重。被叶丞全盘接收。
他的语气沉静:“请您放心。”
姜敏像是终于安下心来,微微垂下眼,笑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那捧花束上。过了很久,最终伸手,轻握住其中一株芙蓉。
“酉酉,叶丞,”她的声音已经细微,勉力开口,“我还有几句话想跟褚行昌说,你们可以去帮我将他叫进来吗?”
钟酉酉回过眼,看到叶丞向她示意一般点头。接着他伸出手,钟酉酉茫然间递过去,随他的动作而起身,最后被带离出房间。
走廊中一时沉寂,黄昏之后的底色近乎苍凉。钟酉酉不觉得冷,却依旧下意识想去攥住什么,最后被叶丞拥在颈侧,无声慰藉。病房中偶有传出几句低语,之后逐渐趋于安静。又过了片刻,传出褚行昌一记低抑的哭腔。
三天之后,姜敏被安葬。
在葬礼的前一日,辅江大学发布调查公告,确认褚行昌学术不端行为属实,决议暂停其院士候选人资格,终止其所从事科研项目,追缴已拨付项目经费,撤销其学术荣誉称号,并直接给予开除处分。公告立即引发广泛关注与讨论,紧接着,在次日葬礼现场,出席参与悼念的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姜敏的亲故与学生,曾经所谓叶茂根深的褚行昌一派,一夜之间全员缺席。
就连郭兆勋也未曾现身。这个被公众顺藤摸瓜挖掘出,曾在任上批准数个毕方与辅江大学的重点合作研究项目,却无一例外全部归属于褚行昌教研组名下的前任总工程师,在遭到群起质疑的两小时后,忙不迭发表了一则声明,声称此前批准的与辅江大学研究项目均系正常合作关系,自身辅江大学客座教授称号也由正常聘请流程获得,与前机械工程学院院长褚行昌仅为普通相识,并无深交。
葬礼当天,褚行昌几乎未曾说过话。
他的面容灰败,肩膀塌垂,精神像是被抽走大半,只剩下一具空壳。受葬礼流程约束,一整日钟酉酉都不得不经常与他相距甚近,却两人默契地毫无交集。夜深时候一切礼仪被收整完毕,钟酉酉终于准备离去,却在迈出门的时候被身后褚行昌出声叫住。
他坐在原处未动,只抬起眼皮沉沉看着她。开口时,声音苍老沙哑,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