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嗯。”吴世豪没有拒绝张大伟的好意，虽然他看出对方眼里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

连拖带拉地直接拽了进去。他袭警在先，已经触犯了妨害公务罪，公安局门口的摄像头肯定都也拍了下来，这一点上，张大伟也没法帮他。

    张大伟在一旁维持着秩序，他转头看见吴世豪捂着伤口把那个中年男人带进了公安局。

    “我当然知道。不知道我能批准抓捕？”吴世豪轻嗤了一声，打断了张大伟的问话。他从后视镜里冷眼盯着这个或许在某些方面还太过死脑筋的手下，这一点上，对方和那个杨锦辉倒是挺像的。

    张大伟默默地开着车，他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队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昨晚抓的嫌疑人明明就是……”

    “嫂子，咱们先回去吧，回去了我有些话要给你说。”

    “嗯，兄弟，是不是他们提了什么条件才肯放小兵啊？”面容柔弱凄苦的中年女人一脸担忧地看向了他，现在丈夫住院了，外甥又给公安局的人扣了，她实在有些茫然无措。

    “队长！你……”张大伟听着吴世豪的话，觉得一阵无力。他不懂什么时候起他们办案抓人都得看看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双方的背景，背景如何与犯罪事实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违心的事情，可是只要胸膛里面良心不死，他就始终没法像吴世豪那么坦然。

    吴世豪抬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张大伟：“想骂我就骂吧。骂我吴世豪的人多了，不在乎多你一个。大伟，别怪我没提醒你，干咱们这行的，见多了妖魔鬼怪，难保有一天我们自己也变成妖魔鬼怪。你不想成为我这样的人，你可以选择辞职。”

    “呵，年轻人，知错能改才是最重要的。别以为你队长我是个软骨头，只不过这一次受害人这边得罪的背景是谁也帮不了他们的，我就放开话去说了，就算中央派人下来，只要这事出不了延西省，到最后还不就是抓几个替罪羊的事？与其让这家不懂事的傻子吃更大的亏，倒不如现在就给他们点苦头尝尝。哼，以为自己家开超市就算有钱了？没有权，还不他妈是个屁。人家开发商都给了相应的拆迁赔偿金了，他们还想坐地起价不挪屁股，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找死。”吴世豪轻轻地揉着自己额角的伤口，冷笑着说道。

    “怎么办，小兵那孩子没事吧？那警察给你说什么啦？”一个中年女人快步跑了上来，攥住男人的衣服问道。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眼慢慢走出来的吴世豪，转头对自家媳妇儿叹了口气。

    吴世豪冷冷地看着围过来的人群被驱散之后，这才头痛欲裂地皱了下眉，他额角的血已经暂时止住了，可是伤口却痛得厉害。张大伟忙前忙后了一阵，这才走到了吴世豪身边，他看到对方额角的伤口，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说道：“吴队，我送你去医院吧。”

    中年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看着聚拢得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他也明白这件事要是真闹大了或许对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当下便搀了自己的嫂子，叫上其他一同前来的家属满怀悲愤地慢慢离去。

    这件涉及故意伤害的案件，后来果然被吴世豪一手处理成了治安案件，而在双方达成相应的赔偿和解之后协议，之前因为妨害公务而被刑事拘留的小兵也因为刑警队主动撤案被放了出来，不过这几天他在看守所可吃了不少苦头，一进去就被人用镣子铐上了，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居然敢打那位吴队

    这边受害人家属吵着要公安局放人，在无法进入公安局的情况下，干脆抱团哭作了一堆，如此一来，倒是引来不少路人围观。就在路人听了受害人的哭诉和讲述后纷纷表示义愤填膺之时，之前跟吴世豪进去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出来了，他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看着哭泣的家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过来。”

    那个中年男子隐忍着愤怒看了眼朝自己招手的吴世豪，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面前这个便衣警察显然掌握着解决这次问题的关键。

    张大伟紧紧地咬了咬牙，他从后视镜里狠狠地瞪了吴世豪一眼，最后还是把肚子里那口气忍了下去。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他不是不懂这行的水有多深，跟了吴世豪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可在这世道下，换一个领导也不一定能比吴世豪做得更好。

    几名受害者家属这时候才急了，其中一名年纪大点的老妇人更是捂着胸口大抽气地昏了过来。吴世豪擦了擦眼角的血，忍着痛看了抱在一起惊叫痛哭的受害者家属，目光扫到了其中一个神色相对镇静的中年男子身上，这人似乎是受害者的亲弟弟，这次也是为了自己哥哥的事情寻求公道而来。一个中国式的家庭里，男人被认定是主心骨，在受害人倒下之后，这个男人或许就是这个家庭的主心骨。

    “别在公安局门口闹了，再这么下去人家怕是要以扰乱治安罪把咱们都给逮了。咱们被逮了不要紧，大哥现在还在医院里，小兵又闹成这样，家里总不能没点照应。”他说完话，过去扶住了一个看似柔弱的中年女人。

    或许，一个人能够做好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