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扬起,又狠狠甩了下来。
巴掌落下的声音清脆响亮,这一下挨得不轻。
这是她挨的第七个巴掌了。
陆思恒环着手坐在导演身旁,盯着监视器的屏幕。
公司投资了一部电影,他作为投资方来现场参观。谁晓得看的第一场戏就这么有趣。
被打的那个人他知道,这两年正混得蛮好的乔问儿。他时常能在新闻上看到她,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这会儿的她,左边脸被打得通红,几层粉也不能盖住,发丝扬得有些凌乱,有一股子娇花残败的美。
她没一刻怠慢,依旧按着剧情来,说出下一句台词。
偏偏有人不想她好过,第七次NG。
“粗t!怎么回事啊!”边上的导演也有些不耐烦了,“补妆的,赶紧上去。”
陆思恒看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化妆师的粉扑按在她脸上,她疼地闭上了眼睛。
补好了妆,试了一下镜,导演摆摆手说:“不行,脸肿了。”他让乔问儿下去消消肿,先让其他人拍下一场。
乔问儿的助理拿来了冰水,用毛巾包着,给她用来冰敷。
导演明显有些不耐烦,边上有金主爸爸看着呢。
“演员状态不太好。”导演向陆思恒解释。
在剧组,也会有女二风头大过女一的,有些人心里不得过,就免不了要逮个机会公报私仇。
他哪里会不懂。
陆思恒笑了笑,从兜里拿出烟盒,走出了拍摄现场。
刚抽出一支烟,便听见墙的那头传来声响———
“不好意思啊,今天老是找不到感觉,没打重吧?”
“不碍事,杀青前我也有一场扇你巴掌的戏,这样我倒没什么负担了,到时候你也多担待着点。”乔问儿扯着嘴角回答。
该死的,她下手真够狠,牵一牵都疼。
眼前的人瞬间黑下脸来,那边工作人员在催,她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乔问儿一眼。
乔问儿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不过一个转角,她碰上了倚着窗口的陆思恒。
他刚点上烟,侧头看了一眼乔问儿。
两人虽没见过面,但都在新闻和报道上见过。
一个是电影投资商,一个是电影主演,碰上面儿,应该是要打个招呼的。
乔问儿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向他点了点头。
剧组条件有限,要去她的休息室得穿过一条细长的走廊,这会儿陆思恒堵在那,空间狭隘,能闻见空气里淡淡的烟味。
陆思恒看着她,刚刚那么神气跟人呛声的人,这会儿却眼尾通红,还强撑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也就是在人前厉害。
陆思恒看了她许久,久得让乔问儿不自在。
她好不容易觉得可以放松情绪了,结果被人这样看着,心里头那刚露出来一些的委屈劲差点就要憋不住。
指甲扣着指腹的肉,她微微低下头。
陆思恒却瞧着她那双兔子眼睛笑着说:“抱歉,我的烟熏到你了。”
他将手里刚点的烟摁灭,侧身给她让了些路。
乔问儿微愣,抬头看他。
成年人偶尔会被触发的技能:有的人你见一面,就会有一种预感———
缘浅的人,一眼好像就能看到头,缘深的,一眼就没了方向。
乔问儿和陆思恒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自己会跟这个人扯不清。
之后陆思恒时常会来剧组参观,来的次数挺耐人寻味的,要比寻常的投资商多一些,又不算太频繁。
他来就是看乔问儿,乔问儿每每将视线抛到他那里,总能和他的对上,总能让心跳乱一乱。
像一场无声无烟的烟花,爆破在空气里,只他们两人能看得见的绚烂。
可他又从不和她搭话,每次来,默默地看一会儿,然后在乔问儿拍戏时,不声不响地走。
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乔问儿能看得出来陆思恒对自己的关注,他迟迟没有行动,反倒让她一颗心吊着,不上不下。
两人再说上话,是在电影的杀青宴那天了。
前半场,尽管坐在同桌,却都忙着应付身边的人,两两相望,眼神交缠在空气里,似有似无地暧昧,似有似无地纠缠。
这会儿电影杀了青,怕是之后想见一面也难。
乔问儿有些急了,她哪里有过这副模样,枯了二十几年的铁树要冒出苗头开花,那感觉,最是叫人抓心挠肝。
散场前,陆思恒起身往外面走,乔问儿瞅准时机跟了上去。
她不是扭捏的人,有机会就要抓住,要是因为放不下面子,因为一些虚的东西错过了,那才傻呢。
他是往阳台那边走的,乔问儿小跑着跟上他,抓住他的衣袖,陆思恒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