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记得她刚穿到许妍身上,第一次见到沈双鲤时。沈双鲤就是这么看她,悲忧相加,又有些不敢置信。或许那个时候沈双鲤就在怀疑她,是否是真的许妍。
当时她一心扑在赵靖身上,完全是沉迷爱情的小女人。而许妍,根本不可能有这一面。
许妍放下酒杯,低头理着沈双鲤耳边的碎发。她眉眼是少见的宠溺,温声软语道:“我不傻。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到鹿城来。再说天下未统,我怎么放心的了你。”
“若我为天下之主,却无你常伴左右,那又有何趣味。阿妍,在我心里,万里江山不及你分毫。”沈双鲤很想让许妍知道,许妍对自己有多重要。
她该怎么让许妍明白,她只剩下许妍了。先皇、兄长逝去,母后去年也走了。她和许妍一样,成了孤家寡人。但万幸,她们还有彼此。
——“我承认,我酸了。”
黑猫曾记恨沈双鲤上辈子针对自己,现在看来沈双鲤只是不甘心许妍的身体被她所占。如果她有许妍这么个好朋友,也会很珍惜很珍惜的。
许妍眸色闪了闪,下意识的避开沈双鲤的目光。她眉间轻蹙,低垂着头,声有些哽咽:“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敢告诉沈双鲤她早晚要离去的事实。
就是因为知道,她才要送沈双鲤一个江山,让权势来分散沈双鲤的注意。
她已经让顾轻舟死在执剑山庄了,不能再辜负沈双鲤。可她的不能辜负,对沈双鲤来说,已然算是一种辜负了。
“阿妍,今晚陪我睡吧,我有好些心里话想和你说。”沈双鲤察觉到许妍情绪的变化,轻拉过许妍的手道。她知道许妍有事瞒着她,是那件她反复试探都不能得知的事。
她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许妍随沈双鲤起身,心不在焉的应道:“好。”
——“这、这……我该回避吗?”
黑猫从桌上站了起来,话音还没落酒杯许妍抱起。好,她不用回避。
芙蕖、宝珠、宝福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们都以为沈双鲤会和许妍大吵一架,没想到只是生了会气,便将此事翻篇了。
许妍抚了抚猫背,踩着月色走向游廊。待沈双鲤看过来时,回之一笑。
对于某些事,她们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但话说回来,那残缺的最后一块镜片,究竟是什么?
“等芍药夺沽酒,我们便启程前往琼州。许久未见轻舟了,还真是有些想念。”沈双鲤见许妍来鹿城都带着这只猫,便知道许妍是真的把顾轻舟放在心上了。
当初她真怕许妍被赵靖蛊惑,可观之许妍对赵靖、顾轻舟的态度,想来许妍也没那么在意赵靖。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置赵靖于死地,又将赵靖救起。
即便如此,沈双鲤仍不敢直接在许妍面前提及赵靖,委婉道:“南越不比宋濂所占的州县,赵靖手下大军比宋濂强而多,且南越与燕国接壤。赵靖与项弘暧昧不清,怕是难办。”
“你是怕赵靖投敌卖国,将南越和燕国捆绑?”许妍听出沈双鲤话里的担心。
以赵靖投机的性子,的确可能这么做。或者说,以两人的亲密关系,已经在这么做了。
沈双鲤轻嗯了声,忧心道:“司马家与燕国走的近,赵靖又曾是司马家的人。”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赵靖将南越给了燕国,我们夺回来就是。”许妍进了庭院,抬脚迈过门槛,将黑猫递给芙蕖。她走到书案前,与沈双鲤商量道:“让汪晨守西凉,你看如何?”
“她?”沈双鲤对汪晨的印象不错。
当年项弘辱没她一事是汪晨调查,借着几人揪出幕后的司马家。后来在吴村,汪晨处理事情中规中矩,也能服众。而西凉周边刚平定,需安抚百姓,让生活恢复正常。
沈双鲤接过宝珠送来的茶,坐到许妍的对面,直言道:“潮州一带无忧,汪晨做个小小的知府,是有些委屈了。她守西凉,我也放心。”
“如此,我便写封信给她,让她启程来西凉坐太守。”许妍提笔,笑看了眼沈双鲤,低头挥毫。对于她手下的汪晨、宋颖等人,一向放心的很。经过乱世的洗礼,她们的真才早已显露无遗。
他日天下太平,沈双鲤定重用她们。
黑猫看了眼烛火下书写的许妍,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许妍其人别的她都不服,就这情绪管理,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亲眼目睹了镜里,灵山覆灭的事,能这么快回过神来。
窗外的夜色沉沉,灯笼被风吹的轻轻晃动。远在沽酒的芍药浴血奋战,不到一日就杀了纪鲁夺下沽酒。隔日下午率军赶到鹿城,急着向沈双鲤、许妍禀报。
城主府,东厢房。
芙蕖看到一身甲胄的芍药,柔声提醒:“殿下、姑娘,芍药回来了。”
“殿下,主子。”芍药迈过门槛,躬身向两人行礼。
她见许妍目光移了过来,直起腰身道:“我已带人夺下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