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那条裙子只沾了一小块儿糖画,并不算严重。
只要清洗一下,就可以干干净净了。
但这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要了人家姑娘穿在身上的裙子去洗……也许,赔钱就是最好的选择。
梨花满脸歉意地邀请那姑娘一起到附近的茶楼歇息一番,换条裙子。一边赔礼,一边掏了一小锭银子出来,诚恳地跟那姑娘道歉:
“真是对不住。姑娘可方便跟我们一块儿到附近的茶楼歇息一下,换一换衣裳?”
那姑娘似乎有几分意外,脸色变了一变,却很快就恢复了亲切的笑容: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这裙子虽是新做的,却只是绵绫材质,不值几个钱。”
那姑娘嘴上虽然谦让着、客套着,脸上也带出来几分羞涩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把就将那银锭子扯了过去,塞进了袖子里。
她的脸色变得虽快,却没有瞒过夏稻花的眼睛。
再加上之前,她从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事后却能安安静静地等待夏稻花哄完了孩子,才说话,夏稻花总觉得这次偶遇,不知哪里有几分怪怪的。
双方各自谦让一番,就此别过。
但那姑娘已经快人快语地对着夏家人介绍了自己。她说自己名叫彩雀,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儿,原本在这吉祥县的郊区居住。
最近搬到了县里,投奔亲戚。
这裙子便是亲戚给做的,今儿个是她头一次穿出来,第一次穿就污损了,未免让亲戚多心……否则,她就不要夏家人的赔偿了。
一边说,一边眼波流转,从梨花、五郎、夏稻花和菱花身上,一一扫过去。夏稻花总觉得她的眼里,藏着探究的意味。
她的目光停留在五郎身上的时候最久,也最为妩媚动人。
很快,彩雀就说自己还有事,匆匆告辞离去了。走之前,又对着五郎,发了一大把秋天的菠菜。
夏稻花细细地打量了五郎一番。
明明还是个半大孩子,小小少年,竟然这么早就开始犯桃花了?
嗯,拾掇得干干净净,模样长得精精神神,又是个少年书生,也怪不得人家姑娘那灼热的眼神儿,一熘一熘,总往他身上飘。
夏稻花笑了笑,只把这事儿当成一个偶发事件,没怎么当回事。
但接下来的日子,夏稻花却不敢再这么想了。
五郎发现,他总是能跟这位彩雀姑娘,莫名其妙地偶遇。
哪怕,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启蒙学馆里念书,除了上学、放学的路上,还有休沐的日子,等闲不出门。
彩雀姑娘一开始只澹澹地打下招呼,保持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礼貌。
后来实在是遇见的次数太多了,便开始冲着五郎羞涩地笑,还会与他攀谈几句,说一些诸如“真巧,又见面了”之类的话。
再后来,远远地望见五郎,便会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纯净又耀眼。
五郎身边的同窗,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打趣他了。
有位同窗姓吕,名叫吕观潮,比五郎大一岁,平日里就很喜欢往五郎身边凑,又素来爱说笑。
自打见了这彩雀姑娘,吕观潮就总是对五郎挤眉弄眼:
“夏小郎君,你红鸾星动了!”
五郎皱皱眉毛,板着脸,郑重其事地阻止道:
“千万别瞎说。万一传出什么流言来,保不齐就误了人家小娘子的名节。”
见五郎说得严肃,同窗们就稍稍消停几分。
但这位彩雀姑娘,与五郎偶遇的情景,发生得实在太过频繁了些。
虽然每次都有借口,乍看起来无比自然,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仔细想想,原来那些借口,全都不能深究。
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会看出来不对。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位彩雀姑娘,真的是一只彩雀。
平日里就在启蒙学馆的房檐上筑巢,见到了五郎出现,就扑棱棱地扇动着一双翅膀,绕着五郎飞来飞去。
一开始,五郎根本就没当回事。路上遇见谁,不遇见谁,又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但这种事情发生得太过频繁,同窗们都忍不住经常打趣他,甚至连先生也有所耳闻了,五郎就觉得,不能再视而不见、听之任之了。
五郎把这事儿跟梨花、夏稻花说了一声儿,虽然他觉得自己就能解决,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对姐姐梨花,和妹妹夏稻花,隐瞒任何事。
听了五郎的话,夏稻花才发现这事儿有些不对劲。
当初那彩雀姑娘与菱花撞到一起,说不定也同样是故意的。
甚至有可能,她一开始想要撞上的人,就是五郎。
只是,菱花这样的小孩子,又心情兴奋地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每次往哪边跑,也没个准谱儿,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彩雀姑娘此时也已经回了谢家,她正满脸恭谨地对着谢芳兰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