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城墙的工程进展得不是特别顺利,因为刚刚开工了三四天之后,也不知怎么了,一直都在下雨。
好在这雨不算太大。
而且白天的时候,往往只下大半天就停了,会留出一两个阳光明媚的时辰。
但夜间就不同了,每天晚上,都在下雨。
太阳落山没多久,哗啦啦,雨声响起来了。
半夜爬起来上茅房,哗啦啦,雨声吵得人再也睡不着。
似乎每个夜晚,都伴随着雨声潺潺。
不过,杨县令对修城墙的执着,很是出人意料。
尽管天天下雨,他依然坚持要修城墙,而且不但要修城墙,还增加了挖水渠的项目。
民夫即便心中有怨言,也不敢吱声。
杨县令还提出来,因为天气恶劣,要给他们发工钱。
民夫们的干劲儿顿时被刺激出来了。
夏稻花的绿豆汤摊子也支了起来,每天天气最热的时候,如果不下雨,她就把绿豆汤的摊子摆在县衙门口。
然后县衙里的差役会带着民夫,挑着几只桶过来盛绿豆汤。
每次夏稻花都熬两大锅,一直保持锅里有绿豆,有足够的水,从第一次水开,坚持满半个时辰,到点就撤。
这样一天天坚持下来,很多差役都认得夏稻花了。
很多民夫也认得夏稻花了。
后来,夏稻花发现自己越来越出名,就把这一摊儿交给了二郎和三郎,自己比较少露面。
时代不同,还是入乡随俗吧。
在城墙修筑工程进入尾声阶段,水渠清淤深挖工程进入中期阶段的时候,吉祥县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流民。
一开始流民的人数不多,也都集中在外城的郊区。
再后来,郊区的流民多了,慢慢开始进入吉祥县的外城。
夏稻花发现,自家店门前对面那个总是晒太阳,不好好开工的乞丐,也开始变得警醒起来了。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吉祥县的牙行开始爆满。
卖儿卖女的,甚至卖老婆、卖老妈的,都出现了。
夏稻花相熟的牙人还给她推介了一批丫头小厮,让她趁着价格便宜,可以买几个下人使唤,同时提醒她该囤些米面了。
夏稻花这才发现,市面上的几家粮铺,都开始藏着捂着,限制每天出售的量了。
夏稻花不缺粮食,不过她也去了几回粮铺,而且在各家粮铺,都买了一两回粮食。粗粮、细粮、豆类,带壳的、带皮的、磨好了的,都买了一些。
这其实,只是为了给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粮食,找个由头罢了。
夏稻花让店里的小伙计们打探了一番消息,她自己也找了杨记茶楼那个碎嘴的小伙计,夏大郎也给她捎了信,甚至对面那个总是悠悠然晒太阳的乞丐,也给夏稻花提了个醒——
这些流民,大部分来自于黄河边上的中州郡。
那里一进入雨季,就遭遇了水灾。
很多个村子,都是整村整村被泛滥的河水淹没了,别说粮食作物,就连房屋和在那里生活的人,都统统被卷走了。
这些能跑出来逃荒的,基本上都是住的离河边远的、地势高的村子里的人家。
要说中州郡这个地方,真是差不多年年受灾。
只不过有时候是旱,有时候是涝,从来没有轻省过。
但中州郡人,却不知为什么,依然愿意在中州生活。
而且,他们受灾后往外跑,似乎都跑出经验来了,甚至还产生了一些固定不变的逃荒传统——比如说,他们每个村子往外跑的人,一定要分散开,往四面八方跑,而不是都往一个地方去。
也多亏了他们有这个传统。
不然,若是他们一村子、一村子,都仅仅奔着平安郡这个方向来的话,哪怕吉祥县的地盘再扩大一倍,也装不下这么多流民哪!
随着流民越来越多,王氏又喊了县里的富贵人家和商户,凑在一起,号召大家伙儿要设粥棚。
夏稻花听了,沉吟许久,最终决定有些话,还是得说一声。
杨县令和他夫人王氏能不能做到,那是另外一码事。
自己想到了却不说,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只是,还没等夏稻花把她心目中的好办法——“以工代赈”说出来,就听到王氏提起了杨县令的经验:
“我们老爷以前在红石县的时候,也曾经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前一任县令因为处置不当,结果流民在城里闹事,把那县令给杀了,还抢劫了城中好几个大户。”
说到这里,就有些人家的女眷不安地动了动,想来是开始担心自家的安全了。
王氏微微一笑,面色却显露出几分愁绪来:
“当时我们老爷临危受命,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平了乱党。
只是那会儿,县里的大户,已经有七八成都受过流民的祸害了,幸存下来毫发未损的,也就不到十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