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娘用化尸粉溶了尸体,衣帽盔甲用麻绳捆好,绑上石头,丢入城中的水池里。那一盆鲜血,也给泼到臭水沟里。平日里,各家商户没少往里面泼洒牛羊鲜血,因而也不会招人怀疑。
她回去焚香沐浴,更衣起身之时,天光微亮。窗外青梅枝头,已有雀鸟叽喳。
忽而,一只白鸽落下,惊起几只麻雀儿。
吴三娘开窗,伸出了手。白鸽乖顺地飞至她手间,她轻轻地为它整理白羽,这才将绑在腿间的纸条取下。
事已知悉,正在途中。老方
老方是在凉州的门人,常活跃于张掖一带。快的话,傍晚应该能见着他。
她卷起纸,扔入灯罩之中。灯罩内的灯火一爆,生起一缕青烟。
她半倚在榻上,闭目歇息。时机不等人,她就等到明日,能来多少人就多少了。
吴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高噙过来请他,这才将他吵醒。
他慢慢悠悠地穿衣洗漱,到了晌午才走到刺史府。
高噙已经火烧眉毛了:吴仁,你才来啊。我问你,昨夜你走后,你见过张永平吗?
未曾。张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他不见了。高噙摸着脑门,急躁地大喊。这么大个活人,还是个武官,怎么能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张大人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吧?武威可是凉州中心,怎么能将一个活人变没呢?
高噙拍了一下掌:你说的有理。那张永平定是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向他汇报。等张永平出现,他定要好好说教一番。
咦吴仁的一声低呼又将张永平的心吊了起来。
干嘛?
大人莫不是忘了,匈奴还在城中,张大人该不会
你别瞎说!高噙不悦地道。匈奴昨晚还设了私宴款待他,怎么可能今日就抓走张永平?不过吴仁将此事点了出来,他心里也不免犯嘀咕。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走来两人,一文一武。武官是崔攀,文官是簿曹从事廖久安,簿曹从事主司凉州境内的银钱粮草。高噙见到这两人凑在一起,眉头微皱。掌管军马粮草的聚在一处,准没好事。
崔攀,你来得正好。张永平昨夜摔沟里了,腿脚不便,你先代他几日。
张大人可好?崔攀拱手问。
歇几天就行。如今匈奴在城内,你可要万事小心啊。
不负大人厚望。只是这虎符
你等等,这里有封手令,你拿着我的手令去张永平军中。高噙在袖中摸了半天才取出手令。他不是很喜欢崔攀。崔攀虽战功卓著,却是一根筋之人,天天嚷着要报匈奴的血海深仇,从来不懂得审时度势。要不是张永平不见了踪影,他根本不想将凉州的军务都交给崔攀。
多谢大人。崔攀摊开双手,等了片刻,才拿到手令。
大人,那下官便告辞了。
高噙挥了挥手,崔攀便转身离去。高噙的目光这才落到廖久安的身上:你怎么来了?
大人,匈奴那边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高噙惊问。
下官按大人吩咐,每位匈奴五日可食一斗米的配比,送去的吃食。结果匈奴嫌少,要每五日三斗米。城中的粮食皆有定量,下官思来想去,还是请大人定夺。
原来是此事啊。高噙松了一口气,左右匈奴也不过待五日,既然要粮,多给便是。
大人,请三思。在一旁站立许久的吴仁开口道。
高噙一听到吴仁的声音,顿时头昏脑胀。天天让他三思,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三思啊!
你又有何事?高噙不耐烦地问。
大人,给粮的事小,但背后的缘由可得搞清楚啊。吴仁意味深长地道。
下官也是这个意思。粮食是按人口分配,如今匈奴多要口粮,是要给谁吃?若是匈奴真要犯事,事后查出来,我们就是为虎作伥啊。还请大人明鉴!廖久安扑通跪地,朗声道。
又跪一个高噙嗫嚅道。这几天,各大属官轮流跪地,武将跪完文官跪,讲的全都是匈奴之事,还有完没完了。
他转首看到站在旁处的吴仁,似看到救命稻草般。是他,都是他起的头,所以得由他来擦屁股!
他指着吴仁:你不是想查吗?你就去查。不过,要是五日一到,匈奴那里没什么动静,不管他们想做什么,都要放行。
是大人,还请大人给我写道手令。
我写我写。高噙嘟嘟囔囔地走了。他回后院睡了一个午觉,待日头偏西,这才托人把手令交予吴仁。
暮色四合,苍山沉远。
吴仁终于在日落前赶到城西的军营,崔攀早已等候多时。
崔攀将吴仁迎进中军大帐,屏退左右:昨夜有人看到吴大人与张大人进入西街口的吴氏面馆,吴大人请放心,人已经被封口。待匈奴事毕,我会将张大人之死都推在匈奴头上。
吴某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吴仁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