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她还是跟着他去了电影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抑或是从前陆正衍跟自己的助理透露了太多的细节,又或者是他的本性从来没变,依旧选了一部她听不懂台词的外语片。她进场之前看见,电影的海报是朝霞的颜色,和C市的黑夜是两个极端。
陆正衍什么也没有买,拉着她找到在后排的座位。深夜了,影厅里人头寥寥无几,他们坐下,灯光还没有变暗,陆正衍目视着前方,李舒雪侧脸看着他,好奇又疑惑。
他全身整套的西装还是很精致昂贵,和他的赛吾大厦是那么相配,却和影厅里大众的红布椅相违和。
李舒雪的手被压在他的手心里,有些禁锢感,她抽回手,抓住裙摆,擦去手心的汗。陆正衍方才的话她一知半解,他总是喜欢说些她不懂的话,大概还是一贯的享受捉弄她,令她像此刻这样紧张,胡思乱想,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二人无声的等待之后,灯光暗下去,荧幕的光成了夺目的光源。李舒雪也像他一样目视前方,腰背莫名挺直。电影开场十几分钟,她还处于一种无法放松的状态,自然而然的呼吸也变得存在感极强,她在等待身边的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结束她的折磨状态。
他什么也没做,李舒雪的眼球开始充血,因为长时间忘记了眨眼。她还在思考陆正衍的话,像谜语一样令人费解,她开始自暴自弃,不愿意深想谜团。她这样的人为什么非要跟他扯上关系呢,她开始气馁。
电影进行到一半了,她什么情节也没能看进心里,这一次她更无法入睡,只能继续煎熬地盯着荧幕。
陆正衍为什么不承认以前的自己,她不理解,他为什么把以前的自己称为‘他’,甚至愿意扮演‘先生’让她报复,不过,是以第个三人的角度向她发出接受惩罚的邀请。如果现在的陆正衍算第三个人,那她又怎么能报复到他身上去,就坐在她身边的陆正衍,到底算不算无辜的人……
李舒雪又开始神思些奇怪的东西,总也想不明白,头开始疼起来。她捂住脸,有些痛苦,陆正衍好像终于才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贴耳询问:“怎么了……?”
她终于等到他说话,匆忙抬起头,心绪无法克制地激动。她望着他,仔细地审视这张脸,嘴唇抿紧了,她甚至去撩他的额发,仅仅是为了确定他的额角真的有道疤,是他失忆的证据。
她倾身,将食指压在他额角的疤痕之上,反复摩挲,反复确认。
这道疤像封印一样把那个高傲可怖的陆正衍锁住,她才敢再和他坐在这里,才敢主动伸手触碰他的脸,才敢让和他和孩子们和自己一起生活。现在的陆正衍不会拿铁链子栓着她,不会把她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不会强迫和她做爱让她怀孕……
大概是她拥有得太少,她在思索之间,竟然知觉陆正衍本就不该有的恶习消失了,令她十足庆幸。眼前的人不是完美的,他还是固执,还是狡猾,还是和她相距甚远,她都知道,却无法从根本上拒绝他。
她知道,如果这回陆正衍得逞了,一定会一直得逞下去,她都知道。
“怎么了……”他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眼波流转,适时又问一遍。
李舒雪牙关紧紧闭合。
“哪里不舒服,小舒,哪里不舒服……?”他眉眼浮起担忧,拇指滑过她的脸颊。
她呼吸艰难,大胆地揪住他的衣领,踌躇着,再三犹豫着,再某一秒钟,黝黑的瞳仁忽然定住,她问道:“陆正衍,你还会再想起来吗?”
他静默地回望着她,简单的问题,他没有立刻作答。李舒雪永远真诚柔软的目光令他偏偏不想在这个时刻说出一两句谎言,于是他用沉默的谎言代替,轻摆了一下头。
荧幕忽明忽暗的光照耀着他的双眼,李舒雪胸膛起伏,她咬住嘴唇,纠结着,最终选择相信这个失忆的青年,勾她住他的脖子,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脸侧,电影的台词是她听不懂的语言,陆正衍跟她说她能听懂的情话——也仅仅靠呼喊她的名字:“李舒雪……”
她喜欢他叫她的全名,当他叫她,这三个字是唯一的归属只是她。
陆正衍揽住她的肩膀,闭上眼睛,尚不满足。苦心经营,他要的不止是李舒雪一个心软犹豫的倚靠。
电影在半个小时以后散场,他们之间淡淡的暧昧气氛却无法消散,李舒雪任他拉着手,和他并肩走在大街上。
他问:“想什么时候回岐山市?”
“我没带手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快一些回去好。”
“好……”他皱眉盘算着,“再等三天,行不行?”
李舒雪知道她不论怎么说,陆正衍都会至少把她留到三天以后,不想再绕那样重复的程序,点头答应。
“回去以后要是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李霞并不像你想得那么完美,你会怎么做。报警抓她吗。”
李舒雪顿住脚,“她……她做了很多好事,都是我亲眼看到的,那些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你相信善恶可以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