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檀邀雨没有丝毫不适,精神也恢复了以后,两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檀邀雨到底为什么要去北魏已经不重要了。
以他们二人对邀雨的了解,她总不可能是为了皇后之位才答应拓跋焘的。这一点,两人稍微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会明白。
“非去不可吗?”子墨的声音里虽满含着不赞同, 却似乎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檀邀雨没回答。若是再有时间,或许她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或许她会想方设法拖延拓跋焘,直到父亲带兵来救。
然而祝融说的三年,怕都是个安慰人的数字。
她能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的破败和衰弱。这种无力感自她清醒时起,就像一群虫蚁在身上爬。她能感觉到,可伸手想去将那引人不适的虫子拍掉时, 虫子却又不在那儿,不知又爬去了何处。
想想自己闹出来这么大动静,会变成如此也不奇怪。
“那我同你一起去。”子墨显然早就做了打算。
檀邀雨却摇头,她也早就做出了决定,“你留下,替我执掌行者楼,别的人,我信不过。”
嬴风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檀邀雨说的别的人,是否也包括他?即便他和子墨都曾有引人怀疑的动机,可檀邀雨显然从未怀疑过子墨。
邀雨不等子墨抗议,就又开口道:“你先去云师弟那儿,我将飞熊印留在他那儿了,你替我取来,亲自保管。我同大师兄还有几句话说。”
子墨扫了眼嬴风,见他从刚才开始就只是双臂抱胸地站着,脸色从未有过地阴沉。子墨心中纠结,若论不甘心,他同嬴风究竟孰多孰少?
然而这答桉,怕是他们二人都无法问出口。子墨同嬴风擦身而过时, 极轻地说了句,“留下她。”
待子墨离开了,嬴风自嘲般开口道:“我以为你打算一直躲着我。”
檀邀雨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躲着我?”
嬴风追问,檀邀雨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嬴风放下胸前交叠的手臂,走到檀邀雨面前,俯身盯着她,“那我换一个问法,你答应拓跋焘嫁给他时,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想过他?
有。这个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檀邀雨切实地咽了口口水才将这个字吞回肚子里。
她不敢告诉嬴风,不止是在同拓跋焘谈条件时,而是在她脑子里有了这个计划的瞬间,嬴风的幻影就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不是她寻了半辈子的师父,也不是陪她一同长大的子墨,不是兄长们,更不是行者们, 而是嬴风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问着,那我呢?那我们呢?
当她开口向拓跋焘提议嫁入北魏时,嬴风的幻影分明就站在拓跋焘旁边,眯着眼问她,“你疯了不成?”
或许吧,这人间,本就不疯魔不成活。可疯的人就不会心痛吗?
檀邀雨的身体不自在地向后倾,想同嬴风拉开些距离,然而她旁边还昏睡着一个花木兰,给她躲避的空间着实不大。
“我并不是答应了拓跋焘,”檀邀雨故意扭曲嬴风的问题,答非所问道:“嫁入北魏是我提议的。”
“哈,”嬴风冷笑一声,“我以为蛊虫只会压抑你的男女之情,没想到竟连你的是非观也都压抑了?拓跋焘究竟是什么人,他今日为何带兵压境,你难道不知道?你便是要以身饲虎,也该想想值不值得吧?像拓跋焘那种人,你越妥协,他只会索取更多!你以为你用自己换了仇池百姓的命,却只会助他一路南下,杀害更多的无辜平民!你难道真的要同檀大将军兵刃相见?!”
檀邀雨默不作声地等嬴风发泄完心中的怒火。曾经在行者楼的那场梦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她穿着北魏的军甲同檀道济面对面。那是十年来他们父女第一次见面。
何止嬴风,怕是全天下人都会觉得她投敌了吧?
邀雨扬起头,直视着她一直躲避的那双眼睛。嬴风的眼睛虽满是怒气,可却依旧很美,童仁明亮又含情。
禾依告诉过她,嬴风的这双眼专吸女人的心。起初檀邀雨还不懂,此时却觉得禾依果然是见多识广……
原来被一个人的眼神吸引是这样的感觉,只是同他对视,胸口就彷佛有团火烧了起来,让她想伸出手去将那双眼盖住,否则连喘上一口气都是困难。
曾经她对这种感情一无所觉,此刻她的心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接受这种感情潮水般一遍遍拍打。
若是没有情蛊,他们是否早就已经互送衷肠?事情还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吗?檀邀雨不知道。因为身为行者楼的楼主,唯一的知天行者,能知天,却不能知命。
檀邀雨满心不舍地想着,此刻的相处,怕是此生她与嬴风仅有的独处了。虽然她无法将实情说出,可就让她再多看自己的心上人一眼吧……
看完这一眼,将这个人印在自己心底,将思念就此留在心中,然后再做回她的身份要求她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