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一哆嗦,这才下了板凳。
如曾氏所言,他的功课简直是一塌糊涂,甚至比之当年的南肃还要过犹不及,南肃看得有些火冒三丈,强压着脾气说:“你到底怎么念的书?别的学子每日天不亮就得赶去学堂,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教书先生还得在门口等着你,然后呢?你就学成这样?”
殿星撇撇嘴,小声嘟囔:“起那么早干嘛,反正起来见不到你……”
南肃一噎,接着反倒怒极:“你说什么?”
“我说,反正也看不到你!”
小家伙真是像极了他,明明很怕,却倔强地昂起头道:“你总有忙的,小时候把我丢给沈大娘,后来把我丢给平管家,再后来又把我丢给奶奶!”说完,他干脆往椅背一倒,开始摆烂:“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你走你的,我玩我的就是了,反正我现在是世子殿下,读书干什么,还能没饭吃不成?”
南肃发誓,他此刻想掐死这孽障的心都有。
于是,陡然发觉,当年殿辰的脾气究竟是有多好。南肃怒火攻心,忽然一把将他拽过来,拿起一把掸子就开始狠狠地抽他屁股,喝道:“你爹那般博才文雅之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不想念书是吧,仗着自己是世子对吧,好,明天我就让人送你下地干活去!”
“好啊好啊!”
小家伙被他抽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大眼睛里立马流出泪水,却道:“如果我不当世子,你就可以陪着我了,那我就不当!弟弟也不当,我带着弟弟一起讨饭去,我们养你!”
南肃的动作就那么突兀地止住了。
小家伙的额角有一道很淡很淡的伤疤,那是小时候从床上摔下来时磕到的,南肃当时心疼得仿佛心都快被扯碎了,更是恼恨得直接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可是,他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南肃忽然一把将星儿抱进怀里,那么紧,那么紧,有一股悲怆的气息隐隐升起,将他的胸腔击出轻微的痛楚。
“呜呜呜,”时间短得只有一瞬,刚才还犟得像只小牛一样的孩子突然哭出声,小手拉住他的衣襟,抽抽噎噎地道:“你……你好久没有抱我了……”
这一刻,那个总是面无表情、雷厉风行的托臻王消失了,他只是一个彷徨无助的男子,脸颊苍白,单薄消瘦,眼眶很深,浓烈的如海水般的悲哀流露而出,眼泪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滚落,被风吹干,冰冷的疼。
那晚,他回房后,在殿辰的床边坐了很久,久违地喝上了酒。
醉意上头,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直到四更鼓敲过,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迸出来,带着强装的笑意:“哥哥,你说说你,空有满腹文采,也不帮我教一教星儿,就会躺着躲懒儿。”
男人轻轻抿着嘴角,仿佛在幸灾乐祸地道:怎么,你撑不下去了啊……
是的。
我撑不下去了。
没有你,我撑不下去了……
南肃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可是男人一动不动,那双修长的眼睛紧紧闭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的绝望和思念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趴在他的胸口,悲声的嚷:“起来啊!殿辰,别睡了,你起来啊!”
第九十九章
他盯着他,想看见他睁开眼睛,对他笑,跟他说话。
可他就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侧脸完美,呼吸浅浅,就像一樽神祇雕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他痴痴地看着他,早在眼睑里积蓄的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落下:“昨夜我梦见你醒来了,我走出卧房时,就看见你坐在饭桌旁给嘉儿喂饭,温柔的跟星儿说话,那时候看着你,眼睛酸,眼泪掉下来的感觉可太真实了。”
说完,他将他的手拉过来,轻轻闭上眼睛,小声地道:“那我先睡了,明天你就起来,一言为定好不好……”
月色凄迷,烛影跳动,透过珠帘照射在床榻上,昏黄的光芒下,他们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一处,那般温馨,却又那般孤单。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宿醉的南肃有些头疼,喉间也像火烧一样。
然而,一颗心却渐渐剧烈跳动起来,他忍了很久,这才开始默默地倒数:一,二,三……
男人与他正脸相对,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腰间,仍维持着昨天的姿势,一切都未曾变过。
鼻子突然一阵发酸,南肃迅速地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来回的滚动,却始终忍着没有掉下来。
许久,他失落一笑,缓缓地在殿辰唇上落下一吻,小声地道:“算啦,你就睡吧,反正让我哭的事情,你也不是只做了一次两次。”
说罢他就起身,拿出洗漱工具和热水,轻轻地替男人刮去下巴上的青青胡茬。
作为青渊的王,他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悲伤。
新皇登基已经有些年头了,目前却还没做出什么过硬的政绩,踏平大夏就是他奠定他丰功伟绩的第一步,而南肃作为燕军的主要后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