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溪将身上的裘衣盖在裴衍洲的身上,由着寒风刺痛,她始终维持着那一份端方礼仪,不紧不慢朝厢房走去。
直到房门紧闭,唯留她与裴衍洲。
沈月溪被冻僵了的身子一点一点地靠近裴衍洲,她坐到床榻前的踏凳上,将床上男子的手拉到自己的面上,似乎用他的手来温暖自己,然而那只从来都是燥热的手如同外面的风雪一样冰凉,不仅温暖不了她还让她的脸更冰了。
“衍洲……醒醒,你还未见过平安呢……”沈月溪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着,裴衍洲依旧一动不动,她盯着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庞,颤抖着将手从他的眉宇间慢慢滑落,直至他的鼻翼之下。
那一刹那,她心停了一瞬,所幸还有一点微弱的流动从她的指尖触过。
泪水顺着脸颊便滴落了下来,沈月溪忙伸手擦拭掉,裴衍洲还活着,还在她的身边,尚不到哭的时候——郎君和平安都还需要她!
沈月溪逼着自己在裴衍洲身边假寐了一夜,第二日天未亮,她便借着商量医馆之事将林大夫请过来。
林大夫看过以后,却是和左无问所请的那些大夫反应如出一辙,他犹豫了半日,沈月溪到底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劝道:“夫人,还是早为日后做打算。”
沈月溪浑身像被泼了冷水一般,身上的狐裘大衣也难以抵挡住自心底透出的冰寒,她朝着林大夫行了躬身之礼,“林大夫,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请务必救回我夫君。”
林大夫长长地叹了一声气:“老夫无能为力……就算是用上再好的药材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只要有一口气在,我相信郎君便会好起来。”沈月溪不容置疑地说道,“还请林大夫这几日在将军府住下,若是需要什么,吩咐林管事便是。”
林大夫小声嘀咕了一句:“便是扣着老夫也没用,他五脏六腑俱损,到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已然是不可思议了……”
沈月溪冷着脸说道:“彩云,送林大夫去休息。”
等待屋子里冷情下来,她方才凝聚起来的气势又一下子坍塌下来,她无力地跌坐在床榻边上——她知道林大夫所言是真,可希望再渺小,她亦不愿意放弃……
“夫人……”门外响起林季白的声音,沈月溪立刻强打起精神,叫道:“林管事请进。”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至外间,发下内间的帘帐,“林管事有什么事情?”
林季白顿了一下,“夫人可知主公为何让崔将军与我先行回洛阳?”
沈月溪下意识觉得林季白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紧紧抿住嘴唇,沉默了一息才道:“眼下不提这些,凡事等郎君醒了再……”
“若是主公醒不来了呢?”林季白反问。
沈月溪难得尖锐地提高了嗓音:“他一定会醒的,林管事这么说是何居心?”
林季白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目光真挚地仰视着她:“主公心中早有计算,让崔将军与我提前回来便是让我们早做准备。我出发之前,主公曾对我道,洛阳虽是个好地方,但是太过四通八达,不宜久守,若是他……若是他出了事,便由我与崔将军护着夫人回汾东。”
裴衍洲让林季白回洛阳,除了伪装左无问麻痹宇文渡之外,更是因为对林季白有所托付。
沈月溪垂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他眼中的光连她都能看懂,裴衍洲会不懂吗?
“他……还说了什么……”沈月溪极轻地问道。
林季白答道:“主公还说,夫人戴过的那套宝珠头面他很是喜欢,请夫人将那套头面留给他。”
沈月溪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颤着声音道:“你出去。”
“还请夫人多为自己与小公子着想。”林季白以最虔诚的姿态匍匐跪地,“崔将军同我早已做好准备,夫人三思,时不我待。”
如今外面尚有左无问与陈无悔稳着,若裴衍洲真咽了气,那时的局面便不好说了。
“你出去——”沈月溪厉声喊道,硬是将林季白赶了出去,她用力关上房门,过了许久才平复下过快的心跳,逼着自己坐到梳妆台前,打开装着宝珠头面的首饰盒。
她将头面倒出来,盯着那精致的盒子看了又看,果然在盒底找到了暗格,暗格里藏着一封信。
沈月溪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那封信,信中有三页纸,第一页上只写着:“阿月若见此信,速弃洛阳回汾东。”
第二页便要长上许多:“我若已不在,这天下不是落入宇文渡之手,便是在陆霄手中,若是左无问还在,或能与这二人一争。若是左无问得天下,阿月不必担忧,劝岳丈归顺便是;若宇文渡得天下,只要阿月所生不是男孩,宇文渡此人亦不会多加为难;若是陆霄得天下,阿月与岳丈绝不可归顺,汾东不保便往南下,去往百越之地。麾下林季白、崔瑛、公孙陌皆是可用之人,若陈无悔尚在,阿月尽管投奔于他,无悔自是会保阿月周全……”
裴衍洲在第二页上将他死后的天下局势说了个透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