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与她对视,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慢慢地举起手中的枕头,道:“阿月学会敷衍我了……”
沈月溪一瞬落了泪,却是笑着道:“清醒了便好,清醒了便好!”
裴衍洲放下手中的枕头,抬手用粗粝的指腹将她眼尾的泪珠拭掉,却没有想到沈月溪的眼泪越落越多。
“莫哭。”裴衍洲只得无奈地说道。
沈月溪没能停下来,直到平安见阿娘哭了跟着一道哭起来,她才停下轻声哄着平安。
女子的手轻柔地拍打着婴孩的背,语气软绵得能将人融化,裴衍洲硬是撑起了身子,直直地盯着平安看。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的平安,敏锐地感受到了裴衍洲投射过来锐利的眼神,小嘴一瘪,竟是又哭开了,沈月溪唱了许久的童谣,方将他哄睡。
“我竟不知道阿月还会唱童谣。”裴衍洲冷着一张脸,语气微酸地说道。
沈月溪将平安放到床榻里侧,连忙又起身扶他躺下,“你起来做什么?小心身上的伤。”
裴衍洲顺势拉着她一道躺到了床上,沈月溪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碰到他那一身的伤,只听到还有些虚弱的男音淡淡地说道:“我亦倦了。”
沈月溪抬头对上他的眼眸,竟瞧出了他眼中的索要,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只是到底怜惜他这可怜的模样,蜷缩在他的怀里轻声哼唱——
不知是将他哄睡,还是将自己哄睡,两人都有了一个难得的好眠。
再醒过来后,裴衍洲便如从前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伤口,林大夫本以为他至少得在床上躺个大半年,却没有想到他赶在平安百日之前便能下地走路。
彭城一役虽灭了宇文渡和陆霄,却是死伤惨重,尤其是这三个月以来,皆是左无问在主持政务,裴衍洲不曾露面,底下的将臣皆是暗自揣测,人心不稳。
平安百日之时,裴衍洲特意大摆宴席,意在安抚人心。
而今天下九州已有七州在他手中,宴席之上,自是有人提议,裴衍洲称帝。
裴衍洲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人,淡淡说道:“天下未平,何以称帝?”
左无问接道:“主公南征北伐,西驱逐鞑虏,南北齐灭陆霄、宇文渡,论功早应称王。”
裴衍洲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月溪,正欲开口说话,却见沈月溪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不可称越王。”
他的神情顿了一下,道:“今日小儿百日,只喝酒不议事。”
众人举杯敬酒,沈月溪因担心他身上的伤,便又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裴衍洲当着众人的面,只浅尝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
这些人跟着裴衍洲许久,各个精明,自是注意到了沈月溪的眼色,心底震惊,原来当初传闻裴衍洲惧内竟是真的——若非亲眼所见,当真看不出来。
今夜过后,整个洛阳暗地里都在传着裴衍洲惧内之事,只是裴衍洲并不在意这样的传闻,他在沈月溪哄睡平安之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为何不能称越王?”
沈月溪笑道:“从前我不在你身边,你自然可以称越王,只是如今我是你的妻,我的名字之中便带月字。”
“我便是要天下人知晓。”裴衍洲伸手将她发髻上的簪子一支支拔下,他要世人皆知,她是他的王。
沈月溪由着他将自己的长发散开,转过身抬手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要避名讳,除非郎君日后称帝,不封我为后。”
“我的皇后只有阿月一人。”裴衍洲郑重其事地应道。
沈月溪钻在他的怀里,难辨神色地嘀咕道:“谁知道前世我死后,你又封了哪家貌美的娘子为皇后呢?”
她的声音很轻,裴衍洲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紧紧抱住她,沙哑着声音道:“从始至终都只有阿月一人。”
“我不信,前世之事郎君又是如何得知的?”沈月溪笑盈盈地抬首对上那双浅色的狼眼,果然见裴衍洲瞳仁缩了一下。
裴衍洲难得有了一点不自在,眸色微闪,便听到沈月溪又道:“你又想骗我?”
第七十九章
裴衍洲对上沈月溪那双清凌凌的杏眼, 轻笑了一声,“阿月为何这一次如此笃定?”
她曾起过疑心,却未曾像这一次这般肯定。
“你昏迷的时候, 我去了无名道观。”沈月溪认真地看着他, “你怎能这么傻,用运势换得我的重来一回?若是这一次你……”
“没那般严重, 老道为了显示高深,骗骗你罢了,”裴衍洲眸色闪了一下, 轻啄了一下她的额,“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
与前世已然重合的人,她却对他早已没了曾经的惧意,甚至觉得眼前的男子是只纸老虎, 也只有嘴硬。
她双手一伸, 捏了捏他的面颊,那张冷峻的脸在她的手底下变了形, 有几分滑稽,她心虚地想要收回手, 裴衍洲却是一把抓住, 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脸上。
“不可对紫阳道长无礼, 这次你能醒来还多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