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大军缓缓撤出。
慎涞欢欣雀跃地给冯元明准备送行酒。
冯元明公务在身不能喝酒,他知道。
所以他特意准备了烈酒。
不同于来时的春风得意,将要一展抱负,回去时连冯元明神情都有些萎靡低落,慎涞端起酒,递给冯元明,“寡人敬将军。”
这次冯元明没有推辞。
他一口饮尽了慎涞送来的烈酒,喝下眼眶都被熏得发红,这个铁一般冷硬的将军低声道:“越主与周主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知道了?
慎涞一笑。
男人其实生得好皮囊,可惜纵情声色,眼下总有一道青黑,显得极疲倦恹恹。
这一笑,却比从前都真情实感,显得有生气不少。
“与虎谋皮未必自取灭亡,与尔主才是。”他悠悠道:“尔主可说过,若攻下周,回程路上即灭吾国?”
冯元明骤惊,锋利的目光刀子似的刮过慎涞的脸。
眼下周军就在边境蓄势待发,慎涞知道,冯元明不敢。
于是他愈发肆无忌惮,嗤笑一声,“师焉年轻时算个雄主,可惜老了昏聩不堪,冯元明,寡人有惜才爱物之心,给你指一条明路,与其对师焉愚忠,不如转而投奔师行之,兴许,”
酒杯倏地落地。
破碎声让冯元明心绪更加不定。
慎涞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兴许,还能留你一全尸。”
说完,笑脸又扬起,“寡人送将军,祝将军,一路顺风。”
目送着冯元明的背影,慎涞冷笑。
师焉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先娶了李氏女,又磋磨得李氏女自尽,之后将尸骨作为登基贺礼送还给李昭,他是笃定了周国永远是一个弱国,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吗?
有前尘如此,不怪新君昭告天下,说两国乃是血仇。
但这都和慎涞没关系。
慎涞心情很好,自从师焉给他写信,向越国借道之后,他的心情从未有这样好过。
指腹擦磨,触碰到了一枚精致的指环。
乃是周主派人送来的礼物中的一样。
玉质触之若凝脂,偏偏又凝着一片血似的艳红,虽然是送姬妾的饰物,慎涞却很喜爱。
以后若有机会,他当真想见见这位新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李成绮放下信,失笑道:“姜涵沅还是太着急了。”
谢明月搁下笔看他。
“频频询问朝廷何日可出兵,孤先前允诺越主,不会在越国繁华处开战,”李成绮道:“算算时日,还需半月。”他在笑,露出了两边酒窝,“一想想师焉近在咫尺,孤就觉得欢欣。”
然而他眼中却毫无笑意。
谢明月伸出手,轻轻地顺过李成绮的长发。
李成绮就势靠过去。
有孕之后他极易乏累,这样亲密的行止几乎再不避人。
倒是臣下看见了目光游移,尽量让自己装得什么都看不见。
李成绮仰面看谢明月,发觉他发上的簪子有几分眼熟。
“孤送的那支?”李成绮伸出手,却碰不到,谢明月垂首,方便李成绮去摸他的发簪。
“是。”
谢明月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安静地低头看奏折。
李成绮躺在他大腿上,目不转睛地看谢明月。
幸而此刻书房无外人在,不然就算把眼珠子抠出来也没法假装看不见。
谢明月有几缕长发垂落,正要伸手撩上去,却被李成绮按住了手背。
谢明月便不动,任由着李成绮玩他的头发。
长发擦过嘴唇,弄得有点痒。
李成绮低声道:“你连头发上都有一股药香,你莫非是药草成了精吗?”
谢明月笑了笑,“陛下先前明明说臣是蛇。”
手指绕着长发玩,“你竟还记着?”
“陛下所说,臣一字一句不敢忘。”谢明月恭谨回答。
只听这两句,当真会以为君臣二人在说着什么再正经不过的话。
将长发绕到指上,李成绮落下一吻。
“谢卿,孤发现,卿很喜欢同孤以君臣相称。”李成绮半眯起眼。
明明一口一个孤,一口一个卿的是李成绮,却说他愿意以君臣相称。
谢明月有点无辜地看向李成绮。
“尤其是在,夜中。”皇帝道。
谢明月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下。
“是吗?”谢明月若无其事地问,“臣不觉得。”
往往谢明月在反问的时候,便是他对一件事的回答。
李成绮闭上眼,不再同他说话。
时间慢慢地流淌。
过了一刻,原本睡着了的李成绮却睁开眼睛,“谢卿,不解君意,可做不得好皇后。”
谢明月想了想,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