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而来的男人一身素色青衣,外罩月白笼纱,脸色苍白,生得羸弱,衣服在他身上空荡荡挂着,松松垮垮,唇色极艳,眉眼倒是精致,隐隐有几分崔老夫人年轻风采,头发用玉冠服帖理在脑后,若是散下来,就更像女孩子了。
他身边站了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生得圆头圆脑,脸上绑着两个小团子,猛一看像是豆沙丸子成了精。揪着身边青衣男子的衣角,眼睛正滴溜溜往房内瞧。
“这是犬子,崔宏瑾。”
一旁的崔浩民介绍着,声音里满是自得。这可是他们长房的体面,年纪轻轻就任三品学士,是崔家最有可能接崔太师重任的人。
沈文舒点头,自崔学士进来,房内众人表情渐渐郑重起来,连一直咄咄逼人的刘院判也闭口不言,崔老太师自青年进来后脸色稍缓,温声问道:“瑾儿,来看看你祖母。”
沈五退后几步,崔学士到来之际给人如山般的压迫感,年少成名,与年过半百的沈泽位置相当,实在令人侧目。
心中正猜测间,崔学士身边的小姑娘悄悄走近,见沈文舒正在看她,一蹦一跳抱住她的腿,仰头甜甜叫着:“姐姐。”
沈五自小背习香典,甚少与同龄人一同玩耍,猛一被幼童亲近,先是一愣,就听小姑娘蹦糖豆一般自我介绍起来:“姐姐我叫崔宏源,小名叫圆儿,我瑾哥哥年方二十,并未婚配,尚有不少家产,无妾室无通房,实乃京都第一好男…”
话未说完被人捂住嘴,一旁的崔学士冷了脸,将她扯着后领揪起来,眼睛斜过,小姑娘安静了。
崔宏瑾垂眸,扫过沈五,冷声道:“圆儿正在换牙年纪,很是聒噪,担待。”
连解释都是冷冰冰的,沈文舒点头,被提在半空的小女孩正挤眉弄眼对她使眼色,她嘴角抿出一丝笑,表示理解。
崔学士点头,再未与房内任何人说话,将小姑娘拎着转身出门。
临到门口,崔宏源挣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大声抱怨着:“我才没到换牙季,瑾哥哥你撒谎。”
“可以拔掉,也是换牙。”
掌下的小姑娘脖子一缩,再不敢多话了。
被崔圆儿一打岔,房内气氛稍缓,就有女使上来奉茶,崔太师无奈道:“那是我的小孙女,最喜欢逢人夸赞她哥哥,沈家姑娘,你多担待。”
沈五点头应承着,双唇轻沾茶水润唇,捡了块茶点小口吃起来。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贪嘴爱吃些,不仅不会惹人厌烦,更能让人亲近。果然,一旁的崔浩民将茶点朝她推进几分,笑道:“这是家里请的扬州师傅做的千层糕,你若喜欢,回家再带去点儿。”
“多谢崔大人。”
沈文舒甜甜的笑,鼻尖上的小痣随着吞咽一跳一跳的,带着少年人的俏皮。
崔父心头暗叹,还是个小孩子呢,也就比自家女儿大个几岁,实在不必要求她太多,便是治不好,也罢了,到底是年轻啊。
女使按照沈文舒的方子抓制好,她拿着药包去厨房配制,崔家长房指挥着女使去帮忙,她摇头拒绝,只说是家中秘典,不容旁人围观。
小姑娘年岁不足,说起话倒是不卑不亢,崔太师在她身后点头,让人带着她往厨房去了。刘院判在一旁小声嘟囔:“什么家中秘方,别是害怕偷跑回家就好。”
崔家厨房一应物齐全,沈文舒撩起袖子,寻觅出一个干净瓷罐,将乌麻油倒入其中,各色香粉倾入,小火煎熟,最后放入白芷,等药材被油烫至发黄,滤去渣滓,将浓稠油料装入瓷瓶。
剩余的香粉渣,则用蜜细细练过,分成大小相当的丸子,用纱网罩着,放在通风窗口下晾干。
不知何时,崔学士站在门口,正抱着手臂看她。
沈文舒回头,脚下一软,强撑着扶住桌角,低头福礼。这位学士,倒是奇怪的紧,走路不声不响。
“沈家姑娘,可否帮忙给在下折一下袖口?”
崔学士忽然出声,听得沈五一愣,刚想说不如让女使来,满厨房哪还有旁人,崔宏瑾双手前伸递到她面前,高大身影堵在门口,容不上她拒绝。
崔家的人,总是喜欢强人所难。
沈文舒想着,快速替他将长袖折过手腕,指尖碰到里层中衣,温度沿着布料透过来,烫人的很。
崔宏瑾没多话,视线转向窗台晾晒的香丸,“沈姑娘,既然香药未制好,不如留下替我看看给祖母煲的汤吧。”
不等沈文舒拒绝,他自顾开始在案板上整理食材。背对沈文舒道:“你方才说祖母体制寒凉,其实家中已有在用食疗温补,只是老人家贪嘴,总喜欢吃口凉的。”
“人参大补,不如换成红参,味甜,性情较人参更为温和,崔老夫人或许会更喜欢。”
在案板上对人参进行切片的青年收住刀刃,停顿片刻后,眯眼笑了:“看来留沈姑娘在此帮忙是对的,在下对食物材质,确有不懂。”
沈文舒摇头,对这个高瘦的男人总是惧怕的紧,虽然人在笑着,态度也算温和,周身总覆盖一层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