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她面前的两人还在交谈,沈文舒垂着眸子,指缝儿里的香粉细碎滑落。
渊政王身形晃动,他捏了捏鼻梁,将良妃的手指从刀柄移开,瞥了眼沈文舒,“天色已晚,既然抓到她,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毕竟有孕在身。”
他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良妃,随即扶着她转身。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呼啸,越过沈文舒,僵直射向前面的渊政王。
男人毕竟是在战场上摸滚摔打过的,这点儿警觉还有,身体反应快于脑子,险险避过,手臂到底被划伤。
身后,霍黎卿骑在高头马上,手指弯弓搭弦,又是一箭飞射出去。而他身后,千军万马举着火把呼啸而来,犹如饿鸟扑食,蝗虫过境,来势汹汹。
又是一箭飞射出去,渊政王愣在原地,提刀格挡,这次动作却缓慢不少,像是未睡醒,一行一动满是迟疑。
他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只箭射入眉心,最后的呼叫卡在嗓中,再难出声。
贼首一死,金甲兵群龙无首,被霍黎卿带兵打得节节败退,火把军几乎以压倒性优势与金甲卫厮杀,整个广场弥漫在桐油燃烧的腥气中。
没了渊政王护着,良妃回头想跑,她身后,站着冷眼凝视她的沈文舒,弯腰捡起地上的刀,拎在手中,视线又转到她身上。
跑!良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沈文舒是条毒蛇,身量未足的姑娘拿着柄长刀,正缓缓朝她走来,稚嫩的脸上平静无波,并无杀意。
女人心神紊乱,深知以沈文舒的性子,绝不会放过她。这个人,这张脸,同深宫中死去的那个人那么相像,是她回来了,她从地狱回来复仇了!
良妃肌肤暴起颗颗战栗,来不及细思,直直往王座跑去。可是,下一刻,腹中一片冰凉,她低头,寸长的匕首嵌入小腹,持刀之人甚至搅动几分,她脚如生根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一摸一样的杏仁眼,瘦小的皇子眼珠是黑白分明的,鼻梁软肉抽搐,一刀下去,痛觉直冲大脑。
“宁…远…”良妃呢喃,伸手想推开他,手伸到一半,再无力气,柔美的女人,宫装被血沁成深红色,她口中嘶叫,轰然倒地,再无生息。
十五皇子扔下刀,几乎爬到德隆帝怀里,带着哭腔道:“父皇,父皇,死人了,我以为她要害父皇……”
回应他的,是一双颤抖的臂弯和温暖的怀抱,能为了保护父亲,强忍惊恐站出来,多么令人动容。
沈文舒与德隆帝怀中的宁远遥遥相望,不过一眼,男孩转开视线,如羊羔般,乖顺躲在皇帝怀中。
……
渊政王的的这场叛乱很快被止住,太子带着黑甲卫姗姗来迟,皇帝不冷不淡地点头认下他的陈词,转头由宁远搀扶回大殿,呼唤太医给十五皇子治伤,留太子尴尬站在原地。
霍家在这场叛乱中立了大功,德隆帝本想厚赏,可有渊政王前车之鉴,他对这些武将都敬而远之,心中难免蒙上一层阴影。有功当赏,有错当罚,除赐霍家万两黄金外,德隆帝也对霍黎卿的亲事上了心,嚷嚷着要选位公主赐他。
沈文舒没表露心意,霍黎卿也不敢此时将她宣之于口,但求娶公主是不可能的,他干嚎着抱住德隆帝的腿,说自己心悦楚家三郎,对女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永徽防备地看着他,双手双脚挂到楚鹤轩身上,满脸愤怒,大有父皇赐婚她就以头抢地明志的架势,德隆帝一个头两个大,踹了霍黎卿一脚让他快滚,此事不提。
一到春日,柳絮翻飞,如初雪降临。
沈文舒正跪卧在二楼制香,她身旁,是圣上近日新宠,十五皇子,宁远。
短短一个月,十五皇子从后宫无名小卒一度成为官家面前红人,哪怕太子,都难以与之匹敌。他的生母不仅破格封为皇贵妃,从妃陵葬入帝陵,识字读书更是由官家亲自教导。
此刻,他正与沈文舒说着话,良妃手中那半部香道在战乱中再次丢失,姐弟俩商量着,许是王家派人偷偷取走,又或者落入旁处,总之,这世上一定还有人对此念念不忘。
沈五磨着手中香粉,温声道:“既然是个祸患,你手中那半部,还是烧掉的好,否则,姨母的身份,终归对你也有影响。”
宁远迟疑,看沈文舒态度坚决,也只有同意的份儿。
她随了母亲在庄子上长大,养成随遇而安的性子,对传闻的财宝并未觊觎,而宁远,伸手将她脸前碎发撇到耳后,细声道:“五姐姐,还有禁卫军的事,我又去看了,藏在刘善房中的香粉都被扫除一空,想来是被人打扫走的,你不必担心。”
沈文舒点头,良妃给她的第二副香,名曰百花香,燃之可让人如坠云端,行动飘然,她改了几味香粉,弱化药性,又在去长乐宫送解药的时候,偷换了良妃贴身宫女绿腰的香囊,良妃日日闻着毒香,身上也沾染味道,只需等刘善与她同在的时候,刘善定会神志迷乱,铸成大错。
在太和殿广场仍是用的百花香,是毒香,也是送良妃上路的宝香,离近闻到气味,初时让人反应迟钝,神情困顿,越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