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玦道:“陛下已将你架到了这个位置上,你本就无退路可言。”
李梵清轻“嗯”了一声,在棋枰上寻了个空位,将手中那枚棋子落了下来:“你瞧着我如今可还有胜算?”
裴玦将李梵清那枚黑子周遭的棋子悉数扫到一旁,又拿了些黑子与白子在手心,似要替李梵清摆出一副八卦阵。
“你最大的胜算不就是我吗?”裴玦自信道。
李梵清笑骂了他一句,裴玦也敛了笑容,继续摆着棋子,肃然道:“他与沈将军绑上了一条船,你亦绑上了裴氏这条船。若真要争什么,你自是不输他的。”
李梵清扬眉道:“可沈其南是武将。”
“陇西边军还有虞氏的人。加上你曾与虞子逊有婚约,而他们又对晋国公府旧案心有疑虑,你若想要这些人替你卖命,自也很好收买。”裴玦在李梵清的黑子旁接连摆上了两枚棋子,“再说,你同吐谷浑的元氏不是还有些情谊吗?”
情谊归情谊,端看要如何利用。裴玦到底并未细说要如何利用,毕竟若扣上个通敌的帽子,李梵清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许是裴玦的话给了李梵清以底气,她今夜睡得极是安稳,一觉到天明。
“你今日入宫?”
裴玦醒时,卧榻之侧余温也已凉彻。他趿着鞋,披了衣袍起身,绕过屏风时,见李梵清正坐于铜镜台前梳妆。
广髻上十二支花钗,端的是谨严庄重;身上又着胭脂红满绣牡丹外衫,更添一抹辉煌。不消裴玦深思也知,李梵清今日定是要入宫一趟的。
李梵清应了裴玦一声,又道:“父皇昨日赐婚,我今日也算有入宫的名目。”既是入宫,自少不得要去拜见燕帝。
裴玦的眉间浮现出一抹忧色,他沉吟半晌,才开口道:“若陛下……”
李梵清道:“无论父皇同我交代了什么,那皆是父皇自己的打算。如今重要的是,我们的打算是什么。”
见李梵清主意已定,裴玦也无需再多言,只半开玩笑地同她说了句,今夜莫要再宿在宫中,他还等着她回来后扮女山贼欺压他。
李梵清乘车入宫,径直便往崔妃所居承鸾殿去。她来得也巧,正遇上代王李赓也在承鸾殿中,同崔妃商议纳妃之细节。
崔妃未料到以自己同李梵清的交情,李梵清会亲自入宫送礼。她此刻有些回不过神,更觉受宠若惊,只得手忙脚乱地吩咐承鸾殿中宫人,抬礼的抬礼,伺候的伺候。
比起崔妃见她的错愕,李赓见到李梵清时,那副神情明摆着就是意料之中,无半点惊诧之意。
李赓向李梵清行了礼,李梵清面上带笑,亦朝他点了点头。只她心中却想,李赓这是打算与她摊牌,索性连装都不装了?
李梵清落座,以眼尾余光轻瞥了李赓一眼。
李赓在皇子中行三,不过因着燕帝的长子早亡、二子亦早夭的缘故,他如今倒成了长子,端的是气运之人。
李赓模样生得与燕帝并不相似,倒是更似他母妃崔妃。虽说崔妃如今是徐娘半老,但年轻时容色也只是逊于文贞皇后独孤氏两三分罢了,是以李赓的模样其实生得并不算差,只是较之旁的男子要阴柔了些。
不过倒是符合他那特殊的癖好,听说他在床上也是在下面的那个,李梵清暗想道。
只可怜沈宁了。守活寡不说,若有朝一日李赓当真要与她相争,定会强逼沈宁替他生下个子嗣,然他自己却是个不中用的,不知道李赓又会使出怎样的阴狠手段。
李梵清不知这赐婚当中究竟有怎样的因由,只是她回想起沈宁来找她的那一回,其实她如今对沈宁的印象倒不算差,甚至因着裴玦还对她心存了些愧疚之情。就算没有争位这重关系,李梵清也不愿她好好一个女子,余生便断送在李赓这样的人身上。
李梵清无意在崔妃宫中久坐,强挤出些笑意,恭贺了一番李赓纳妃之喜后,便借口要去向燕帝请安,就此离去。
她步出承鸾殿还未有多远,便被李赓自身后叫住。
“赓亦要往含象殿同父皇请安,正好与皇姊同路而行。”李赓朝她作揖,倒是给足了李梵清面子。
李梵清斜睨了他一眼,不客气道:“皇弟自知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何苦要害了人家好生生的女子呢?”
李赓故作奇异道:“皇姊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李赓与她装傻,李梵清倒也不点破,只意有所指道:“皇弟心中明白便可。既是无心于沈娘子,又何苦求娶?”
李赓道:“皇姊如何知道赓无意于沈娘子?自临淄王府与沈娘子遥遥一见,赓便日夜牵肠挂肚。只后来听闻,沈娘子要与裴二郎议亲,这才暂且放下了一段隐秘心思。却不想,峰回路转,赓竟还有机会与沈娘子再续前缘。说起来,还多得皇姊做了这个‘恶人’。”
李赓故意将“恶人”二字咬得极重,有心将李梵清一军。李梵清却也不是个吃素的,见他言辞嚣张,她自也不客气回他道:“那这般说起来,皇弟确实是得好生感谢感谢我这